汉家在董仲舒上书汉武帝宣扬“天人感应”以后,但凡国家发生叛乱、灾荒或施政有重大过失,就要更换太尉、司徒、司空这三公。
而至熹平三年,三月,汉灵帝刘宏坐上龙位仅七载,染指三公的大臣就有胡广、周景、宣酆、王畅、刘矩、刘宠、闻人袭、许训、刘嚣、郭禧、桥玄、来艳、许栩、李咸、袁隗、宗俱、杨赐、段颎等十八人之多,为后汉以来宰辅更替频繁之最。你方唱罢我登场,而且派系纷呈、贤愚毕至,真好似走马灯一般,也足见局势之动荡。
一年半载的时间,周略结束了在桥玄门下的学习,桥玄向朝廷举荐周略为豫州“茂才”。茂才,又作茂材,是汉代的另一种察举常科,西汉时原作秀才,到东汉时因避汉光武帝刘秀的讳而改为茂才。主要是由京师高官和州刺史举荐,名额比孝廉还少。
就在周略以太学生举茂才的时候,曹家家主曹嵩也在为曹操的出仕而忙活。
是日,曹操在后苑练剑,方练发处,弟曹德驰来曰:“阿兄,父呼尔为前堂会客。”
曹操拭汗:“樊、许二老?”
“非也!王甫来。”
“彼何为?”
“王甫时来吾家,每乘小车,规避众人进吾家。”
“背人无好事——他见我做甚么?”
曹德笑了笑“依吾之观阿兄要交好运了。王甫初在吾堂见樊陵,未数日工夫,樊陵自一散秩郎官到京兆尹矣;许相亦犹是也。今日见汝,必是福非祸也。”
“祸之所避也。”
“阿兄大方见之,令老阉人识曹家后生之风。”
“自然也。”
话虽这样说,但真见到王甫时,曹操却怎么也潇洒不起来。阉人作为不完整的男人,过了三十岁便衰老得很快。王甫已经年近六旬,白净面皮皱,事事慈心和颜、白发,如和气媪。曹操甚有点儿疑:此等惠和之人,真是横生之奸否?
“孟德小子出落得越发体面了。”王甫越笑皱纹就越多,“当年汝周岁,吾抱之!”
曹操真不晓得这样的话该怎样回复:“小可依稀记得,依稀记得。”
“真能顺藤摸瓜。彼时方一岁,复何所忆?”曹嵩在一旁笑道。
王甫为逗乐,大笑。笑厉廉折,阴怪之气,如夜猫之声曰:“今日吾出沐之日,故来观曹兄弟。君真客胜,使令郎公子来见。老甚荣也…”
他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吾与汝乃旧交,有甚事儿?弟可直言。”
曹嵩摸了一把儿子的肩膀:“吾儿年弱冠矣,幼读诗书,颇晓兵法,有志为朝廷效力。您老看之,可不稍疏通,令早仕进乎!”
曹操这会儿明白了,为什么在自己府里见到王甫的人都交了好运,原来父亲一直是以这种方式向他“推举”人才。
王甫点点头,却道:“俗谚言子孙自有福子,莫为子孙做罪人。今五十之明经、孝廉车载斗量,贤侄弱冠,汝徒事其仕,不亦甚急乎!”
“此可谓未急,儿今虽小,晃可大矣。及吾老矣兄弟皆在,善扶之,不为也,又为曹家留之名邪!”曹嵩赔着笑脸,“勿求高官厚禄,只望他为个孝廉,日后事且他自己的本事了。”
王甫却不理他的茬,兀自感叹:“依我说,近些年这察举之事也太过草草了。甭管有没有本事,只要攀上关系,什么人都能当官,这也太失朝廷的体面了。可知老百姓街头巷尾都是怎么说的吗?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洁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听听,这都是好话吗?处在我等这位置上,到处都是人情,管不管都不合适,难啊……”
朝廷用人不明,根子不就在你身上吗?曹操听他打官腔,情知父亲是要白费心机了。
“曹老弟,吾无他意,非孟德之不善。吾徒论之,言此弊政。”王甫不动声色,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曹操一番,突然道:“贤侄,汝肋下佩剑看起来不错呀。”
一句话出口,曹操差点儿没趴在地上:难道王甫也识得此剑?
却听王甫笑道:“想必那就是隔断段纪明兵刃的那把剑吧?”
说着似乎毫不在意瞄了一眼曹嵩。
曹嵩这会儿已经明白了**不离十:如今段颎比自己炙手可热得多,又更敢不顾脸面为王甫办事。前番令段颎受辱,他必定到王甫跟前添油加醋诋毁了自己一通,所以王甫才会故意不管儿子的事。想至此心中暗骂段颎,也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无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