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用几块木板搭成的小床上,一边流泪,一边给家里写信,写了满满三页纸。这是到北京来了以后,我第一次给家里写信。第二天一看,吓了自己一跳,全是些伤感绵绵的话语。我赶紧把它撕了,要是我妈看见了这封信,没准儿着急到立马赶到北京来接我回去。
表姐走了,生活上失去了依赖。出门时带的盘缠也所剩无几。看着手中的钞票一张一张减少,自己仍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心里头的那个愁劲儿就甭提了。
按照表姐临行时的指点,我在报摊上买来一大堆报纸,《北京晚报》《招工招聘报》《北京青年报》《精品购物指南》等等,凡是上面刊登有招聘广告的报纸我都买。
我躲在小屋里,在床上摊开报纸,逐条逐条地寻找,有合意的,便记下那个单位的地址或电话号码。
然后,我拟了一份求职信,附带个人简历,复印了许多份,分别寄给这些单位。绝大部分信都是泥牛人海无消息,偶尔有回复的,跑去一看,早有人捷足先登。
想想也真是的,世界这么大,求职者多如牛毛,据报纸上说,北京市有300多万外地人口,每天有几十万人在流动。谁会耐心等待你的回音呢?
吃一堑,长一智。经得多了,慢慢我也就学乖了,估计有一线希望的单位,不再用信函联系,而是采取电话联系的方式,成就成,不成就不成,立刻知道结果。
这种方式快捷、方便,不过很费钱。占线、无人接、错号或者这个号码根本就子虚乌有等等恼人的情形姑且不提,好容易打通了,接电话的人却不管事,管事的或出差或旅游或探亲或什么什么的,一句话管总,你着急人家不着急,该干嘛的干嘛。
你就只能反复地打,直打到水落石出,一天下来,电话费得摊上拾块捌块的,比饭费还多。
说起来,对有钱的人,这点钱实在微不足道,甚至根本不叫作钱,即使对一般工薪族,在正常情况下,也算不上什么,但处于我目前的这种窘境,必须承认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我尽量准确地控制时间,一边说话,一边瞅着电话上的计时表,迅速及时地挂断电话。
不是小气,我不得不精打细算。此刻想起,都还让人啼笑皆非。
即使如此,我的钱包仍然一点一点瘪下去,而希望仍然遥不可及,攥着最后仅剩的一点可怜巴巴的钱,我确确实实感受到了累。
我想到了回家,买一张车票,坐上几个小时的车,我就回到了从前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而将所有的烦恼遗弃在北京的滚滚红尘之中。
在收拾好行装以后,我把回家的打算告诉了远在广州的表姐,她似乎早有所料,声音平静如水。她吩咐我打开枕套看看,也许就会改变主意。
我照她的话做了,而且真的进入了一个转折。
枕套里面藏着一个漂亮的信封,信封里面有表姐留下的500块钱。在信封背面的空白处,有几行娟秀的小字:
表妹:
山重水复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再坚持一下,事情也许就有转机。
留下500块钱,应急。
为你祝福!
表姐我不知道该怎样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相形之下,所有的语言都显得何其苍白无力。我把表姐简短的留言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汹涌的热流滚滚翻腾。
有了表姐留下的这一笔钱,我心底踏实多了,又开始东奔西忙地找工作。我早晨六点半出门,依据事先拟定的单位名单,沿着设计好的乘车路线,挨个挨个地找,常常晚上十点多钟,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凑合着吃包方便面,脚也懒得洗,脱掉鞋,往床上一躺,顷刻便睡着了。
早春的天气,北京还很冷,好像还下了一场大雪。我穿得厚厚的,像个棉猴,依然抵挡不住寒风的侵袭。我的脚跟冻破了,直流脓水,一走路,皮鞋帮擦得我的溃处锥心地疼痛。
尽管如此艰难,我还是坚持下来了。而且终于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峰回路转,被眼下我所在的这家广告公司录用了。
这家广告公司,是那天我的日程上的最后一个目标,在四处碰壁之后,我差不多已经精疲力竭,本来已经打算放弃了。
凑巧的是,如果我要回家,带引号的“家”,必须要在那儿的车站倒车。当时大约是傍晚七点多钟,天已经快黑下来了。
我偶然一转身,看见那家广告公司里灯火通明,前排玻璃墙上的公司名称异常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