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行,女儿是我的心肝宝贝,谁也不能带去。除了女儿以外,强子需要什么拿什么,存款、车子、铺面、工厂,都可以给他。我要带女儿在这套房子里安安宁宁地生活。
强子说,他并不想从我这儿带走什么,也不会跟任何人结婚,他只是想换一种活法。我说,我不怪你,也许这个社会是变动的,人需要一点变动才能活出个滋味儿。等到哪一天,你想通了,我还会等你回来。
我们下了车,边走边谈。我问起强子的近况。阿梅告诉我,强子在深圳开了一家针织厂,产品专供出口。阿梅说,他还没有结婚,有时也打电话回来,问一问孩子的情况,说一些家长里短,心情比几年前平静了许多。
这时,阿梅的手机响了。她打开机,一个浑厚的声音隐隐约约飘进了我的耳孔。不用听阿梅的对话,只要瞅一眼她红润的面孔,你就能猜出对方是谁。
“他说今年有可能回来过中秋节。”说完,阿梅从皮包里取出化妆盒,照了照镜子,补了补妆。她对我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有时,我都不敢照镜子,担心自己在等待中一天天红颜渐衰。
临近阿梅那间铺面门口的当儿,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女孩跑过来叫喊着妈妈扑进了阿梅的怀抱。母女俩甜蜜地亲吻着脸颊。我马上举起照相机,摄下了这个珍贵的镜头。
1998年8月8日,一个吉祥的日子,有着浪漫的天气,飘飘洒洒的一阵太阳雨过后,澄净的天空抛下一道绚丽的彩虹。
BP机欢畅的鸣响,告诉我这个信息的不同寻常。我按下阅读键,显示屏上打出如下几行字:
陈先生你是否有心情倾听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女孩的平凡的故事。
后面是联系电话。
这个乔伊斯式的长句,主人似乎是一气呵成的,中间没有任何停顿。也许是寻呼台根本没有标点服务。
我赶紧拨通那个电话,里面清晰地送来一个柔和的声音。就这样,阿梅像一首诗,带着都市清晨的旋律飘进了我的视野。
由于寻呼台统称男性为先生,女性为女士,所以阿梅在我的BP机上的身份显示是阿梅女士,但是,从留言的内容和电话里的声音判断,我猜想她一定是那种在阳光底下捕捉蜻蜓的小女孩。
不一会,我来到阿梅约定的地点,红领巾公园的六角亭。亭上空无一人。只有岸边的垂柳正对着明澈的湖水依依梳妆。树丛间的幼蝉,用它那稚嫩的歌喉炫耀着幸福的童年。
我禁不住怅然若失,准备转身离开,蓦然,一道亮丽的风景,扑进了我的眼帘。
在连接湖心岛的一座石拱桥上,一位身着紫色长裙的少女,正斜倚着白色大理石的栏杆向这边望,纤尘不染的蓝天宛若一幅巨大的背景向远方展开。
阿梅,正是我想象中的那种女孩,娇小的身材,圆圆的脸蛋,天真无邪的笑容,看上去像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她问我,咱俩又没有什么特殊的约定,你怎么能够肯定桥上的女孩就是我?我说跟着感觉走。她几乎调皮地一笑,狡黠地反诘,干你们这一行的都那么相信自己的直觉吗?我点点头。回答:至少我是。
阿梅告诉我,在看见了出版社的征稿启事以后,她再三犹豫,要不要向一个陌生人倾诉自己内心的秘密。最终,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占了上风,于是便有了我们的这次相见。
我对她的决定深感欣慰。在这个急功近利的社会里,人与人之间越来越缺乏交流和沟通,追求生活美好的愿望已把人弄得头晕目眩。
一进入正式的谈话,我发觉阿梅是一位讲故事的能手,她表情平静,有条不紊的叙述如行云流水。
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我来到北京。那是去年的春节过后不久,大概是正月十五吧,你说为什么对这个日子记得那么清楚?我说给你听,第一,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印象特别深刻;第二,这一天是元宵节,我妈亲手做了好多元宵,圆圆的,白白的,有豆沙,也有黑芝麻,里面搁些冰糖、猪油,吃起来又香又糯,味道倍儿棒。
我和我姨表姐各吃了一大盘,还用塑料袋包了一袋,然后,我们才兴高采烈地结伴出门,表姐已经在外面打了好几年工,这一次是要到北京的国际文化学校学习英语。她老想出国,但不懂外语不行,出去了活受罪。
我哩,没考上大学,在家闲着没事干,寻思着跟她出去遛一遛弯儿,开开眼界,长长见识,兴致好,多玩几天,要是没什么意思,立马打道回府。
我跟你说过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