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男子细长的凤目深深盯着她，几步跨到她面前，一只瘦长苍白的大手，缓缓朝她的脸伸过来。

冉清欢有些错愕，不明白这位千年前的小汗王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热情。那双眼神，深邃而冰冷，像两潭幽深的泉，泛着涟漪，旋转着、旋转着……蓦然让她有种心碎的感觉，似乎心底最深处有个从未暴露过的地方，正被被轻轻触动着……

慌忙低下头错开对视，退后一步，端正行下礼去：“孤魂冉清欢，见过、见过……”犹豫着该用怎样的措辞——绝不可以激起他的反感。天意今天遇到这位痴情的小汗王发汤，有没有可能……“见过御汤官大人。”

刚刚他的指尖一触到她的脸，她立即就清醒了——那手指太过冰冷，纵使对于没有体温、并且长时间吸了这地府常年不变阴冷的自己来说，也是太冰了。

应该是泡了忘川河的缘故吧……想起婆婆说的这小汗王的掌故，冉清欢心理不禁有些叹然。

那只苍白的手，瘦长而骨节分明，苍白得像是玻璃做的的，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碎裂。大拇指上套着个宽大的白玉扳指，上面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鹰。

苍白的手停在半空，瘦长的手指抽动几下，似乎想往前伸……还是没有，缓缓放下。薄唇微挑，鼻子里挤出一声哼笑：“‘御汤官大人’？这称呼还真是别致……”居高临下看着她，微微负着手，依旧是君王的冷傲气度——只是不想吓到她……

躲在伟岸身躯后，一双苍白的手正在相互揉捏着——忘川河的水太过阴寒，别说身躯，连这双手，都已经冰冷僵硬得像千年沉尸一般。

冉清欢是吧，原来前一世，叫做冉清欢……她刚刚一定是以为自己要叫她“清欢”。

也好，刚刚差点脱口就叫了“青筠”……奈何桥下，浸身冰冷忘川之中，看着她在这奈何桥上过了十几次，孟婆汤喝了十几碗，却是连喊她一声都不能，只能默默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变成素白的新魂，重坠轮回……这一次，便要他亲手喂她喝下这汤，作为他和她千年后再诉前缘的祝酒！

克制住想要抱住她的冲动，已然就要重归素白，没有必要再在这会给她徒增恐惧——自己这千年沉尸一样又冷又僵的身子，唉……

“清欢实在无意冒犯大人，只想，只想求大人……”清欢依旧低着头。

大人……完颜烈心中泛起苦涩，我的青筠，你以前都是欢叫着朝我跑过来嘴里叫着我烈哥哥；或者，满脸痛恨地叫我大汗……

“清……欢姑娘不必多礼，我不过是和你一样的孤魂，发完你这碗汤，待孟婆婆回来，便也要去转世了。有什么事，你尽可说。还有，不要叫我‘大人’，可以叫我‘烈’。”

双手温柔扶住她瘦削单薄的肩，尽可能不抓疼她——刚刚偷偷揉了半天，多少倒还是有些作用的。迁就着弯下高大的身躯，看着她血泪殷殷的脸——心口一阵绞痛，那泪仿佛直流进了他受了重创的心。

抽了条帕子，轻轻为她擦着脸上的血泪，一碰，便洇开殷红一片，连胸前也是……浓重的剑眉蹙起。

她又瘦了……

比作青筠时肩膀更加瘦削，下颌也更加尖细，却美得让他觉得惊心动魄！她这十几世过得一定都很辛苦。

青筠是个肉肉可爱的小公主，抱起来软软的像只刚出生的小羊羔。每一次从奈何桥上经过，即使是远远望着，也能看出她一世比一世更加瘦削。此刻的她，绝美面庞上，只有那双眸子还是和千年前一模一样，却也是盈满了血泪，五官轮廓没有丝毫改变，甚至更加楚楚，整个人憔悴得让他心疼的不行！

青筠，我的筠儿！这千年十几次轮回，你都遭遇了什么……不过都不重要了，我来了，这一世，让我好好疼惜你。

“烈……”嘴唇嗫嚅着，觉得这称呼好奇怪，让她叫这称呼的人，更奇怪……她不知道这小汗王对素不相识的自己，为何如此的……礼遇，甚至有些，迁就……

“请您……免去我这碗孟婆汤，因为，我有无论如何也不想忘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