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带我离开吧,在这里,我怕我一天都活不了。
我是清醒的,无比的清醒,也无比清醒的意识到,林牧白死了。而我,他希望我好好的活着。
明乐说,好。然后去订机票,他说,我们和梁明约好一起包水饺,吃团年饭,应该还赶得及。
真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她说:墨染,我……你还好吧?
我说:嗯,还好,真真,短期之内我不会在国内,原谅我,要当一次逃兵。
真真说:我能体谅你的心情,不过阿彦那边……
我说:等我从林牧白去世的噩梦中走出来之后,我会去找他,把他的抚养权要回来。
挂了电话我又拨给了阿蛮,我说我现在J市,不过很快会再去美国,阿彦那边你帮我留意着吧。
阿蛮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林牧白没事吧?找到医生了吗?
我听不得别人提林牧白的名字,才一提,眼泪又掉了下来,强忍着哽咽,我说:卡尼尔大夫去世了,在我上次去美国的前一天。林牧白也死了,在我回来的三天前。阿蛮,你帮我留意着阿彦,过段时间我就回来。
说到底莫小染的内心还是不够强大,或者说,林牧白被我藏得太深,深到一旦失去,整个身体机能就无法运作。
美国的天气还是很冷,梁明看到我说:小染姐,你还好吗?你瘦了一圈呢。
我朝他笑笑:还好。
回到马萨诸塞州的第二天就是除夕,因为走得突然,回来得也匆忙,年货没有备,还好,美国人过的是圣诞,除夕倒不是那么重视,外面还什么都有得卖。房东太太知道我们是中国人,也知道除夕是大日子,特意送了一些牛肉上来,说是来祝贺。
除了梁明之外,住在另一间房的女生也回来了,明乐说她叫梓玟,一张娃娃脸,略带自然卷的披肩发被束成了马尾,穿一件米色的羽绒服,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她跟着梁明叫我小染姐,很青春很阳光的样子。忽然之间,我就觉得自己老了。不过才二十五岁,过年二十六,可这些年经历过的却像一部幕剧一一在眼前上演着,而那些剧幕的主角,只有林牧白一个。
包饺子,喝酒,打牌,我不想让自己有空闲下来的时间,因为想念有的时候就会见缝插针,总在你不忙碌的时候突袭,让你措手不及。
梁明买了酒,给我们倒上,我端着酒杯敬明乐:弟弟,新的一年,你二十二了,也快毕业了,新年加油!
一仰脖,一杯一饮而尽。然后再倒一杯,敬梁明:虽然你不是我弟弟,我们也认识不过几天,不过为我们认识的缘份,也可以喝一杯的对吧?来,新年快乐!
又一杯见了底,梁明和梓玟相视一眼,又看向明乐。我知道他们想要阻止我喝酒,估计我喝得太不正常了。可我不这么觉得,酒一杯一杯的下去,像火烧过喉咙,那种几乎快要死掉的感觉让我印象深刻,不是还有些人说,醉了就能忘了吗?
我端起第三杯敬梓玟:初次见面,小染姐没有什么送你的,敬你一杯吧,祝你新年新气象!
最后是怎么倒下去的我都不记得了,只觉得身体都是软的,站也站不稳。我听见明乐在电话里说:新年快乐爷爷!是的,我姐在我这里。她是我姐,我为什么不能和她在一起?对,我也不想忤逆你,我哥明明没死,你们为什么要那么做?我不回去,毕业?毕业之后再说。
明乐一直是个乖孩子,他从来也不会这样对长辈说话,今天这是怎么了?他说的“我哥明明没死”是什么意思?他口中的哥是林牧白吗?
我身体是软的,可思维还灵光着,拉住明乐的衣襟急急的问:明乐,你告诉姐,林牧白没死吗?他没死对吧?
明乐的双眉紧紧的皱着,皱成了一个川字,他的声音不似往日的温和,却仍然是揽着我说:姐,你喝醉了,我扶你进去休息。
他跟梁明和梓玟说新年快乐,然后把我抱进房间。
我仍旧不依不挠:明乐,我刚刚听见了,你告诉我,他是不是没死?
明乐说:姐,你真喝醉了。去睡一觉,明天是新的一年,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把灯关掉,手按在门把手上,说:你有什么事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