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染?绿珠突然想起了那次给父亲请大夫的路上,那几个乞丐的手和脚,她当时还在心里诧异,这几个乞丐虽说穿得不是那么体面,但也并非那么破破烂烂,怎会对人那么死缠烂打呢,而且手脚肿得厉害,没人穿鞋,全是赤足。
这也正是有些可怜之人的可恨之处了,有些心术不正穷人,得了瘟疫,没钱医治,与其等死,倒不如把病拼命传染给他人,以得到内心的满足,越是穿得体面的,越会被他们作为攻击的目标。
说来也快,虽是慢性疗养,却不多时日,绿珠的病便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眼下家里欠了一堆债,一家人正要谋划日后的生计,盘算着盘回布店抑或先另谋出路,偏不凑巧,绿珠的妹妹蓝莹病倒了,得的病竟和姐姐的相差无几、一模一样。
蓝莹这才恍惚想起,一切只因自己在姐姐诊断前,偷偷喝了一口姐姐剩的补养身子用的红枣银耳莲子桂花羹,才落得如今这样。
家里实在没钱给蓝莹看病了,一堆债没还,借又没处再借,正在一家人犯愁时,绿珠站了出来,提出要给富贵人家当童养媳。
阳子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说:“小姐,不要这样,天无绝人之路,不能就这样苦了您啊……”
其实更痛苦的是阳子,阳子之所以留下来没有离开,还有着很重要的一个的原因,那就是早已将自己的心默默交给了绿珠,他曾发誓,非绿珠不娶,倘若不能,哪怕永远陪在绿珠身边,他就满足了,可如今就是这个愿望都难以实现了。
苏先生夫妇俩就更不会同意绿珠的想法了,两个女儿都一直被娇生惯养,不能为了救小女儿再牺牲了大女儿啊,于是坚持要另寻他法。
另寻他法?还有什么办法可寻呢?绿珠明白,父亲为了给她看病,卖了家里视如珍宝般的店铺,盘回来的事还遥遥无期,而妹妹又是因自己而传染,她充满了莫名的负罪感,而更多的也许是自己内心的责任感。
于是绿珠挥起剪刀对准自己的胸口,咬出了几个字:“请父母成全。”绿珠的父母担心绿珠会做出傻事来,便流着泪应了,况眼下又能怎样呢?这似乎也成了一个最好的选择。
最终绿珠没有给别人当童养媳,而是嫁给了比自己还小两岁的方少江。
那年,绿珠18岁。
方少江的父母之所以为他提这样一门看似已经门不当户不对的亲,是因为少江小时候有一个算命先生路过方家,正好撞见方家老爷,老爷看那先生多少有些神秘,便多问了几句,说的别的方先生已经记不清楚了,只一点,让方先生至今难忘,成为了方先生的一块心病。
算命先生道:“素闻方家有位二公子,看似玩世不恭的样子,不过依我看,也应了二公子命硬的习性,并无大碍。但只一点,需谨记,务必为二公子讨个穷人家的闺女做媳妇,否则对父母双亲多有不利。”
说来也怪,方先生从那日起,便时常觉得浑身上下总是有个地方不舒服,不过有的人看来,也多半是心理使然。
近几年,少江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岁,便四处打听看是否有穷人家不错的姑娘,后来得知苏家大女儿绿珠出自书香门第,从小懂事孝顺,又是大家闺秀,又与少江年龄相仿,只是近年来家道中落,一时未嫁。
后方家便在中间费尽周折找人上门提亲,说来也巧,那天正是绿珠挥剪的第二天。苏家又四处打听,那些人只说那家的方少江虽说有些纨绔,倒也算是一表人才了,也倒配得上绿珠。
于是便“无巧不成书,姻缘一线牵”了。姑且先不论牵得到底可否对。
绿珠在轿子上一路颠簸,混然不知,等到了方家,就热闹了许多,绿珠从红帕子底下看到一双双忙乱的脚来回移动着,成群的人走着自己该走的程序,有着如木偶般的喜悦,至少绿珠这样想。
夜晚,绿珠一人坐在床头,终于有时间回想两年间发生的一幕幕,她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妹妹蓝莹,甚至想到了阳子和每一位曾经的下人……可就在这些人的形象都刚刚闪现在脑海时,门开了,他出现了。
她知道,他才是未知数里最关键的一位,方少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