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了一坛借晴,把自己关在房内闷喝,向来量浅,几碗下去人已经发昏,平时总在族灵的面前勉强着,如今这里没人了,随便自己怎样,都不会怕。喝到最后,趴着不能动了,直接把酒坛打翻了去,任由借晴漫了整桌,只埋脸浸在酒中,沉沉昏过去。梦里依然往事乱像,很多已经物是人非,可是总觉得这明明昨日还在,怎的现在变成这样?
苍...宿。
那毁了这一切的人叫做苍宿。石下长卿咬着这个名字,终于放任自己沉沦在酒精的无间中。
而他走后,一直挂怀此事的暮逐香也坐立难安。石下长卿的来访成了暮逐香的一块心病,犹豫数日,他最终还是收拾了包袱,带着晚生下山去了。
卯末而已,整个弦天城都笼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矗立的楼阁只有朦朦胧胧一个轮廓,少时街道上人影攒动起来,马车咕噜噜的声音,物件乒乓磕撞着,昏红的旭日冲破了地平线,瞬间的光芒照耀,散去了浓厚的晨雾,懒洋洋撒下一片暖意。
这时候的景物已能无所障碍的一一打量了,暮逐香左手牵着只到腰上一点的晚生,右手挽了一只小药篮,慢悠悠的在街上行着。晚生还小,孩儿的好奇活泼天性吱吱喳喳的一路不休,叨扰得暮逐香眉角打突。
“晚少爷,你再吵下去,我现在就把你拎回去关禁闭。”
“哼,对我那么凶,我去告诉刘阿娘,说你虐待童工!”
“谁凶谁了这是?才来没几日,个子没长,尽是肥了胆子。”
“哈哈,老头,住在小乔巷的金胖才是胆子肥呢,他前日竟欺负了荆水衣,好在我英勇,把他教训了一顿。”晚生神飞色舞的讲述起来,时不时还比手画脚,此时人流也多了,让暮逐香紧张不已,生怕一闪神就找不到人了。
两人早在半月前就到了弦天城,初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暮逐香硬是将聒噪的晚生关在家里好半个月,摸得差不多了,这几日才带着晚生出来溜一下。在一个地方落根,就得有吃饭的手艺,暮逐香好在医术傍身,偶尔给邻里看看小病,也能勉强算得上温饱。算算日子,离烛天日也近了,所以暮逐香大早带着晚生出来采集一下过节的物事,免得到时没米下锅。
烛天日是弦天城的大节日,类似人间的大年除夕。弦天城内也有少数的人类族群,人类则把烛天日称为过岁。城中不管是貔猫鹤或者其他灵族,是十分瞧不起人类这个种族的,他们看来人类是自大又无能的生物,生命脆弱,阴奸狡诈。
不过这里的领主伏界令倒不介意和人类共处,还明颁令旨,不得在人类前暴露自己的形态,所以在弦天城,极少有残杀人类的事情发生,难得在赤海战火的世界保得一方桃源盛世。
这时暮逐香牵着晚生好不容易挤进售卖贴灵的地方,过岁时人族有个习俗,就是在自家门前贴上神灵,以期许得到神灵的保佑,许愿新的一年平平安安事事顺利。
晚生挣脱暮逐香的牵制,把一个浅白的神鹤捧起来,罩在自己头上,嚷嚷着好不好看,暮逐香一怒,屈指在他额上敲了一记,万灵之中双目一扫,左手穿过攒动的人头,挑下了飘然着桃红底的绢画,那是一只高扬头颅的鹮鸟,鲜红的鸟冠艳比朱砂。待付了账,小心将东西收在药篮里,才拽着埋身在各式贴纸中的晚生,挤出嘈杂的人群。
“呼呼,真是危险的地方,走了,去歇息一下,可是累到了老人家我。”
“老头,我刚刚看到了一个美人!”晚生的脚不挪步,嚷嚷。
“喊那么大声,人家听了多不好意思!”逐香笑笑,好像说得美人就是他一样。
“她走了!”晚生跺脚,拉着他就要去寻。
“别去了别去了,就那么丁点大,懂什么叫美人?不学好!罪过罪过。”
“可是她把我喜欢的人鱼大仙买走了!”
暮逐香无奈,只得给他添了份迎岁糖堵了他的嘴。
熙攘人群中,茶楼的阁房则显得安静许多。伏天风吩咐了早膳的糕点后,就闲闲靠着窗台的躺椅上,透过洞开的木窗看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
严格说,是化为人的形态的各种灵族。懒懒的焚上玉骨香,把袖里的锦囊荡在袅袅飘烟中,末了才捻起来覆在鼻下贪婪的享受着。双眼半阖,瞟着掀帘进来的雅辞,好像终于舍得花力气开口,“辞儿,这人真多,看得我都觉得辛苦。难为你了。”
“辞儿该为,主人说笑了。”接着,从袖袋取出卷轴,慢慢打开,“辞儿逾矩,斗胆为主人选了赋雅十二春。”但看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