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微弱的声音汇入了这片噪声之中,完全不属于他自己了。
“声儿!奎儿!”
钟二爷又喊,音量扩大了几倍,瘦额头上的青筋隆了起来,豆大的汗珠很响亮地跌到港岸的青石上。
还是没人应。钟二爷急得发昏,又是拍掌又是跺脚,以期引起船上人们的注意。船上的人们却没有注意到这个癫狂的老头儿。他们把架板搭好,开始像鱼干似的一串串往岸上移。
这时,本家伙计阿夏窜到了钟二爷面前:“二爷!二爷!见到了吗?见到两位少爷了吗?”
钟二爷一把抓住阿夏,上气不接下气地道:“阿夏,你……你……你给我喊!”
阿夏点点头,立时将两手拢成个喇叭状,罩在嘴上,拼足力气,要开喊——就在这时,钟二爷在船头的人群中看到了大儿子洪声。洪声衣衫破得不像样子,满脸污秽,正在向港岸上张望。他显然看见了钟二爷,嘴唇张了张,似乎是喊了句什么,可钟二爷没听见。
“声儿!声儿!”
钟二爷喃喃地,对阿夏道:“快!问问他,奎儿怎么样?”
“好!好!”
船上却不见了洪声的面孔。正在犹疑之时,只见洪声引着洪奎出现在阿夏和钟二爷眼帘中。
钟二爷眼中的泪水一下子落将下来,心中的一块石头也算落地了。他在阿夏的引导下,慢慢向船边的岸头移去。
钟二爷挤到岸头时,洪声和洪奎也双双下得船来,一下船,钟二爷便一手扯着一个儿子唏嘘了一阵,尔后,极自然地询问起海上之事。
洪声长叹道:“险哪!真险哪!被抢了!被海贼抢了!这一回能保得命来就算便宜!海贼好凶哦,真真是杀人不眨眼哩!‘南宝’号船上的人给杀了八个!”
洪声的口吻中带着炫耀的意思。
钟二爷不禁一抖。
“咱们船上呢?也死了人么吗?”
洪奎道:“没有,只是伤了两个,一个是本家的六崽,一个是清浦镇上陆姓的伙计。”
“咱们的船呢?货呢?”
钟二爷在有了儿子之后,又必然地关心起船和货了。
“这还用问么?全被海贼劫去了!”
“这些天杀的孽障!”
愣了一下,钟二爷又道:“给我细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在哪儿碰上的海贼!海贼扯的什么旗号?都有多少人?咱们报官还来得及吗?”
洪声费力地咽了口唾沫,把额头上的汗水一抹,慢慢地道:“咱家的两条船和‘盛春’号、‘南宝’号的十二条船五月初六办了货从广州出来,五月十八日到厦门厅,又在厦门厅卸了些货,装了些货,五月二十二日从厦门厅至清浦。不料,过了厦门厅的第五日夜里,六条海贼的快船悄悄贴上来了。那为首的海贼人称三大爷,后来蒙难在岛上时,我们听下面的喽罗称他为三和尚。”
“唔!就是这个三和尚,六月底抢了清浦,咱们号上也被掠走不少东西哩!”
“哦?清浦岸上也遭抢了?”
“是的!是的!这事咱们回家细说,你先把海上的事讲完。”
洪声又道:“贼船逼上来以后,把我们的船兜到了一个远离岸边的荒岛上,半途中,‘南宝’号的两条船想跑,结果,被贼船追上了——‘南宝’号的那两条船是三桅的,贼船也是三桅,可‘南宝’号的船装满了货,贼船却很轻,且又挂满帆,轻而易举就把那两条船拿下了,押船的‘南宝’号掌柜刘大牙被贼人一刀捅死,两个船工也被吊毙在桅杆上。其它船见势不妙,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到得岛上,二三百号子海贼命我等将船上的货物卸了,把‘春盛’号、‘南宝’号和咱家的船凿沉了六条,余下六条,五条被贼人劫留了,一条总算被我等驾了回来。”
“回来的这条船是哪个号上的?哦,是不是咱们的?”
“不!是‘春盛’号上的!”
钟二爷眼中的希望之光又消失了,黯然道:“接着说,接着说吧!”
“在岛上,我们百余人被海贼留难数十日,贼首三和尚要我等年轻力壮者留下为匪,我等誓死不从,结果,又有几人被杀。”
“那,贼人最后又怎么把你们放了呢?”
阿夏仿佛在听一个奇妙的故事,听到紧要处,禁不住插了一句。
钟二爷瞪了阿夏一眼:“多话!这道理还不是明摆着的么?贼人依恃者乃邪气,而邪气是压不倒正气的,你大少爷他们乃堂堂君子,压不垮,折不服,贼人焉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