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基地已是深夜,我们交了槽罐车,孙正文被喊去开会。我们胡乱吃了点东西,基地里实行宵禁,九点钟以后必须有口令才能出门,大家累了一天,早已不想再动弹,回到宿舍倒头就睡。正睡得昏天黑地呢,我便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惊醒。
“谁啊?”我伸手看了看时间,刚过午夜零点。
“陈源住这儿吗?”门外一个山东口音的声音大喊。
“是!你他妈谁啊?”我在熟睡中被吵醒,很是恼火。
“快出来跟我走!”门外继续大喊,“领导要见你!”
领导?我一下没反应过来,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在保险公司当小白领的年代,愣了一会儿才惊醒,马上掀开被子翻身而起,匆忙穿上衣服开门而出。
一打开门,差点撞上外面人的鼻尖,这是一个一米八多的中年汉子,他也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我说:“你是陈源?”
“啊,我就是。”
“赶紧起来跟俺走,领导们等着你咧。”山东大汉拉着我就往外面走。
“欸?这位大哥,是哪位领导找我啊?”我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跟着他快步往外走。
“俺怎么知道?俺就是个传令兵,这大半夜的也不让人睡觉……”壮汉不耐烦地摇头说道。
我们到了门口,又是一辆“陆地巡洋舰”在外面等着,发动机还点着火,上面坐着一个黑着脸的司机,见我们上车,也不说话,只是挂上挡位猛踩了一脚油门。汽车嘶吼着冲入夜色,带着我来到大坝旁的码头,码头上又等着一艘快艇,壮汉招呼我上船,自己却不上,只是连声催促在船上等的司机快开船。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件古代的八百里加急快件,被驿站一路接力护送,所幸终点是我认识的地方—前天晚上刚来过的,三土居住的密山岛。
“是陈源吗?”船还在靠岸,栈道上就有人低声轻呼。
“是。”我疑惑着应了一声,跨步走上栈道,看到一个戴少校军衔的军官带着两个士兵正等在上面。
“快上车……”少校一边挥手,一边把我引到栈道旁停着的一辆高尔夫球车上,“康教授等着呢!”
“康教授?哪个康教授?”我更加迷惑了,我到这个基地算上隔离时间连头带尾也才八九天,认识的人除了隔离室里见过的灾民,只有孙正文等寥寥数人,我非常确定其中没有姓康的人。
“到了你就知道了。”少校没有解释,绕到另一边坐上球车,亲自驾车,带着我在漆黑的岛上飞奔。
还是三土住的那座别墅型度假村,少校在原先大堂的屋檐下停住车,两名卫兵马上围过来。少校迅速地递上自己的证件,卫兵核验过后,让我仔细地在一本登记簿上签上姓名,又给了一张临时身份卡让我挂在脖子上,这才放我们进去。
少校带着我穿过有些阴暗的大堂,和已经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中央景观带,进入后面的一栋楼里,在一架垂直电梯前站住,伸手按了向下的箭头……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我看到眼前一片雪亮的灯光,电梯外面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很多人在里面走来走去,一阵嘈杂的声音劈面而来,我仿佛置身一个以前的市井菜场。
“记住!”少校一边带着我往旁边的走廊走去,一边表情严肃地说道,“你在这里任何看到的、听到的,绝对不能外传!就算是自己最亲密的亲人、朋友、情人,都不能透露半个字,否则军法处置!”
我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听到他的警告只是麻木地点点头。少校领着我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在走廊底部一扇双开木门前站住,然后敲了敲门,高声说了一句:“康教授,陈源来了。”
“请进。”门里面传来一个洪亮的男声。
少校推开门,朝我挥了挥手,示意我进去。
门里面灯光比外面还亮,摆满了各种像珠宝般闪亮的化学仪器,几个人围在一台怪模怪样的机器前面,聚精会神地盯着液晶屏上的数据,听到我进来,都不约而同地转头。
这几个人我大都认识—李瑾、三土、三土的隔壁邻居王教授、孙正文。还有一个长得五大三粗、肥头大耳,看起来不像是搞科研的,倒像是个杀猪的中年汉子,想必就是少校说的“康教授”了。我觉得他很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阿源,你快来说说,今天你朝感染者喷了乙醚之后,感染者是什么反应?”李瑾一看见我,便迫不及待地连声问道。
“啊?”我没想到这么急把我喊来就是问这么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