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儿子当中,大儿子出生下来,个头皮肤,皆与另几个儿子迥然而异。
他的皮肤特别白净,光滑;手脚比他们要长,身量也比他们要高。
十九岁,他初中已毕业三年,天天就在家边种地,砍柴,讨猪草。
房屋右下方的山脚下的半坡上,有一股山泉,水流量大到淌到山脚下的洼子时,已自然形成了一个小规模的天然湖泊。
他与兄弟们一对比,便形成极其鲜明的反差。他白净端正的无可挑剔;其余四个则既长得黑黝黝,又显得粗蛮蛮。
但他身上可有一样东西不但不输于他们,且还超过了他们,那就是气力。
就在十九岁那一年,他学会了撵山————当地把善于安铁夹,长于辨识野兽的气味和脚印,精于射弓弩,精于投标枪,精于给火药枪填火药,装铁砂子,并瞄准野兽准确放枪这些技能,概括称之为撵山,实际上就是打猎。
那时还没有禁枪令。他自制弓弩,自制短火枪。火枪钢管是跑到几十里山外的厂矿,在车间里对着工人说尽了求告的好话,做够了取悦的事情,工人们总算答应送他一根半尺长的废弃钢管。
他凭着一双脚板,跑了很多的路程,找到那些厂矿农场搞车,钳,焊,刨的地方,对人千恭万敬,作揖打恭,枪管终于好赖做成,他自己费尽心力,砍家里的板栗树,做成了枪身。
他追岩羊,麂子,獐子,曾几次来到这片山岭的外围,又因为猎物到手或跑得无影无踪而未深入。这一次,他追一只麂子,又再次到了这片荒岭外围。那麂子到了山林边上,好似在等他一样,突然驻足观望。
这片区域他曾在幼时与父亲进入过,长长的,略带弧形的八月瓜,外形有些像芭蕉,比之芭蕉要大要长,熟透了之后,自然会咧开一个口子,那种香甜可口,世界上没有任何水果可以与之匹敌。
森林中,时不时乍现的杨梅树,那杨梅果实颗粒较小,水汁也少些,但那甜就非比寻常了。
红透了的柿子,在浅坡上,除几棵高大的外,大部分都低矮,触手可及。
那麂子正在仰头张望,当他靠近,就又跛着足,朝前跑去了。
当追到一棵板栗树下的草丛中时,他竟意外在这荒远的山野里看见了一个老人,缩瑟在有着湿漉漉的茅草的地上,身体不停抽搐,脸上极度痛苦。
他的记忆,好像这里的山野从来都是满山遍的雾气水珠,到处湿漉漉的,广袤无垠,与人世的城乡恍如隔世,见不到一丝半点的人间气息。
老人时不时下意识的哼出一声来,双眼微闭,看起来意识好像已经很模糊。
他很是意外和吃惊,在这旷野之外,怎么会有人迹呢?内心的善良早已使他把麂子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赶紧加快脚步,走到老人身旁,蹲下身去,把老人扶了起来。
在呼唤和摇晃中,老人恢复了一些意识,含混不清的表达出了一个饿的意思,双眼仅是微微的睁开一会,就又闭上了。
他山野生存能力超强。马上用随身携带的弯廉,在树下的丛间撸来许多的干草,一部分让老人铺盖;一部分升起了一堆篝火,让老人烘烤。
他摘来八月瓜,熟透了的柿子,喂给老人吃。又打下板栗来,在火里炮烤,熟透了之后,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既解馋又能充饥挡饿。
他与老人的交谊就此开始了。老人叫易林刚,是一位南下的老干部,也是旧时代的大学生。
离此地三十里,有一个牛房,关着某农场的三十几头牛,因为某事,老人被贬到牛房,与另两个老头一起,负责看守和放牧这些牛。
那天,他把所放牧的牛放到了荒野里,没想到多年的胃病突然发作,险些要了他的命。
一老一少遂成忘年交,黎兴成发现,老人博古通今,知识渊博,目光深邃高远。于是恭敬佩服之至,每日无论刮风下雨,绝不耽误他出现在老人身边,好似随时听候调遣使唤的子女或学生。
老人也惊喜而意外地发现,黎兴成这个后生,不仅眉清目秀,干净整洁,更兼天性温和,品行过人。
由于牛的数量大,不宜集中放养,农场决定在那片无人的山野,搭建一个牛房,让老人在这片水草丰美的地方,单独看守和放牧十头水牛。
农场派了七个壮劳力前来,刀斧并进,锯刨同舞,一天时间,散发着草木清香的长长的宽敞的牛房就落成了。
从此,字迹历来娟秀漂亮,知识基础比较扎实牢固的黎兴成,遇到了他人生当中最好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