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蕊官便问雪雁道:“莺儿姑娘在那里?”黛玉道:“正是,藕官们都住在这里,蕊官叫他到莺儿那边去逛逛。”宝玉道:“别叫他去罢。他两个人见了面就大家淌眼抹泪闹一泡子。”黛玉道:“他们哭也是应该的,由他去罢。你管住人家不哭吗?”
说着,就叫小丫头引了蕊官到莺儿的屋里。
这里湘云便笑道:“林姊姊是一个公道人,州官放了火,就许小百姓点灯。他自己爱哭,再不厌恶人家这个。”宝玉忙接口道:“你林姊姊如今又何尝哭呢?”湘云道:“二哥哥再怄他,林姊姊就会哭。”宝玉道:“咱们小时候我也并没去怄他,你林姊姊多心和我怄气,只是哭。我见他一哭,心里头就不知怎么样才好。后来他便哭总瞒着我,我也知道。如今要再瞧他先前淘气的样儿,正经怄他还怄不上来呢。”湘云抿着嘴,一面推着黛玉笑道:“林姊姊听听,你们先前的故事,可都是二哥哥自己说出来的。”黛玉道:“你们好哥哥、好妹妹,一递一句去嚼舌,我没听见。”
话未完,只见晴雯急忙忙的掀帘进来,一叠连声的问芳官。
宝玉叹了一口气道:“你要问芳官的事情,蕊官都知道,他在莺儿屋里,你找着他问去。”晴雯抽身便走,湘云道:“但凡一个人,总有个交情故旧,你看蕊官进来便问莺儿,晴雯又急巴巴的来找芳官。”黛玉接口道:“正是,为什么不见芳官?”
宝玉正要讲芳官的事,只见香菱的小丫头臻儿手内拿了两套书进来,先与众人问了好,便走近黛玉身边道:“我们姑娘给奶奶请安。”臻儿才开口,湘云便悄悄的向探春夸他道:“你看臻儿年纪小,嘴头上倒很灵变,不是向来声声口口林姑娘叫惯的,这会儿忽然改口叫起奶奶来了。”黛玉道:“云丫头又是鬼鬼祟祟,什么姑娘奶奶?”湘云道:“二奶奶别听我们的话。”臻儿又接口道:“我们姑娘说奶奶的诗稿子在那里,赶着写完了就给奶奶送过来。这两套子是叫什么?”臻儿想了一想道:“叫里开裤、包毡裙,上年留在那里,先拿来送还奶奶的。倘然奶奶用不着的了,等着我姑娘要看再来取罢。”臻儿话未说完,湘云和探春听见书名儿说的古怪,赶忙走拢同黛玉看时,见书套标签上写的一册是《庾开府遗稿》,一册《鲍参军全集》,大家笑得弯腰曲背,湘云只指着臻儿说不出话来。宝玉忍住了笑道:“他小孩子家那里记得清这些话。”
说着,也忍不住大笑起来。探春笑的一面擦泪,对湘云道:“你才夸他嘴乖,就闹出缘故来了。”臻儿瞪着眼,估量他们这些人笑的是他,便红了脸道:“我说错了话吗?听见我姑娘吩咐是那么样的呢。”湘云道:“你说的不错,我们是笑你姑娘。”黛玉道:“当真是香菱说的累坠呢。简简截截叫他拿了两套书来就完结了,要那么提得清,怨不得闹出裤也开,裙也要包了。”说的大家又笑起来。探春道:“想他又天天在那里‘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的念溜了嘴了。我们不知道这两册书你几时借给他的。”黛玉道:“因是那一年香菱要我教他做诗,我先借给他《王摩诘全集》这几部去看了,末后来又借给他这两套。不是上年来给我饯行这一天他还提起,我叫他留着看就是了,这会儿不知为什么又打发臻儿送了来。”
黛玉正欲向臻儿问话,臻儿已走开了。雪雁忙找出院子里,见他同藕官们在假山石子边刨那新出土的竹笋儿玩呢。雪雁便叫臻儿道:“姑娘有话问你呢。怨不得你姑娘不肯打发你出来,正经话没有讲完,脱滑儿就玩去了。”臻儿把手上的泥搓了搓,自回屋子里来。雪雁又嚷藕官们道:“你们如今又不比在里头住的时候了,玩了这半天,仔细回去师父要捶。”藕官道:“蕊官还没有出来呢。”又各人拿起刨的笋株子给雪雁瞧道:“我们拿回去和厨房里讨些火腿片儿放起汤来才新鲜有味儿呢。”
雪雁道:“你们也太淘气了,这都是些嫩梢子。祝妈瞧见和你师父算帐呢。”说着,蕊官已从莺儿屋里出来,大家重又回进里边,说要走了。黛玉便命雪雁去各人给他们两个锞子,又叫老婆子把他们吃剩的满满四盘点心包起给他送去。探春对湘云道:“咱们也该走了。”宝玉便问:“你们到那里去呢?”
探春道:“瞧邢大姊姊去。”宝玉道:“咱们同走。”又叫藕官们跟着,一齐下了台阶。藕官们各自去取刨的嫩笋,宝玉见了喝道:“不怕脏了手,什么希罕东西?”便叫一个老婆子替他拿了。宝玉、湘云、探春带了藕官们,又跟了许多老婆子、丫头,一群人出了潇湘馆。
这里黛玉才问臻儿道:“这两套书,你姑娘爱瞧只管放着,为什么拿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