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贾芸就走。贾芸便进内安顿他母亲几句话,又道:“银号里有人来找,回报他们晚上到号里去说话。”一面说完赶忙同那两个人出门走了。
再说林之孝家的,得了里头的话,要去访旧日梨园,急得一时无处查觅,想起梨香院教习一事,向派贾蔷专管,便来贾蔷处探问消息。贾蔷正在承领本银经管铺面,无暇他顾,惟心坎上止有龄官一人,虽彼此留情,苦无买玉之资。此时正可重价许购,偏值荣府招集旧伶,难以下手。目下正靠着他们提拔,不敢弄鬼。还喜这班人不比到了别处消息难通,有从此萧郎是路人之叹。当下把知道这几个人的下落告诉了林之孝,余外凭他自去找寻。
林之孝只得上紧察访,因那些人声气相通,访着了一两个都有着落。可巧他们并未远去,查明药官早已死了,小生藕官、小旦蕊官,先跟了地藏庵姑子圆信出家,未曾落发,仍被教习中人贿买出去,复了旧业。大花面葵官、老外艾官、八净豆官、老旦茄官,同先前打发教习时早出去这几个脚色,现俱卖歌为活。一共十来个人,虽各有班主,或惧怕荣府声势,或贪得重价,两三日内都已停当。又在原班之外,另买了几个人,雇觅女教习一齐送进府来,回明凤姐,仍安置梨香院,与清音分开居祝一应器用什物,照旧发出,派人照管,并添制舞衣、彩服及一切刀枪旗帜,以备演习新戏。
一日,史湘云、薛宝琴、李纹、李绮、探春、王夫人都在贾母屋里陪着闲话,贾母道:“咱们如今又热闹起来了,园子里有了清音,又有戏班,你们姊妹们高兴瞧戏,在我院子里搭起台来,说声就唱。”王夫人道:“他们才进来,听说还要排一排再出常正经又不请客,就是咱们娘儿们这几个,叫孩子们带演带习,先唱一天给老太太散散心。”贾母道:“听见你们要摆酒请客,定下日子没有?”王夫人道:“我想叫迎丫头回来也高兴两天。昨儿打发人去接,说他家里有事要后儿才来呢。”贾母叹了一口气,满屋子里一瞧,才说道:“迎丫头这样在人家受苦,好笑大太太一点子也不在心上,还是你惦记着。”
王夫人陪笑道:“正是这句话还没回老太太,昨儿打发去的老婆子回来说,这一会子去见二姑娘,不像先前愁眉泪眼的样儿,想是孙姑爷的性子改了些了。”贾母摇头道:“那是天生成的牛性,怎么改得来呢?迎丫头当着他家的人在跟前,也不好向咱们家打发去的人诉委曲。”那时宝琴正站在贾母身旁,贾母便把他搂在怀里,用手抚摩道:“我的儿,你如今有了干姊姊,别太太又不疼你了。”王夫人叫了一声琴丫头道:“那是老太太给你取笑。”说着,又向贾母笑道:“老鸹子比起凤凰来,这一个那一样赶得上。他因为林姑娘的好意,我瞧这孩子也还安顿,当一件玩意儿事的办了。又借这个名儿摆摆酒,孝敬老太太瞧一天戏。”贾母道:“那倒论不得。”说着对了李纹们众姊妹道:“不是我当着你们姑娘跟前说句话,古来丫头出身的戴凤冠,做夫人,比姑娘小姐福气还大些呢。我就会看相,先前我也没理会这孩子,过一天仔细瞧瞧他,是那么个模样儿?”王夫人道:“拣了好日子过来给老太太磕头。”
正说着,只听得嘻嘻哈哈,凤姐的声音,一路笑进来道:“我来给老祖宗要人呢。”贾母道:“你也学了你婆婆,又来要想我屋里那个丫头,你说了要的谁?只要我愿意就给你领了去。”凤姐带笑道:“这会儿老祖宗高兴,又舍得了。我有那么大面吗?老祖宗这里来要人!是真的,为的那小班子里头短了一脚正生,当下聘不出来,文官是他们原班脚色,道他腔口身段都好,先前留在老祖宗屋里,就只他没有出去。如今打伙儿进来了,要求老祖宗叫文官出去配一配脚色,不知老祖宗叫他出去不出去?”贾母道:“不是你来说起,我也没理会文官在我屋子里,正是先前为什么单留住他呢?”凤姐道:“那是太太为芳官淘气,把派给各房里的人都撵了,太太不敢叫老祖宗屋里的人也走,便留下文官。如今想起来,他们出去的依旧进来了,也像老祖宗屋里的人,不叫出去,岂不省事呢。”贾母听了欢喜道:“文官在这里也尽闲着,叫他用心唱几出戏给咱们听也好。”一面便命琥珀去叫文官。王夫人问凤姐道:“这些孩子们进来你都见过了?”凤姐道:“前儿进来请安,打听老太太歇午觉,太太事情忙,就回报了他们,我也没见呢。听得平儿说原班脚色蕊官、藕官这些人都在里头。”王夫人道:“我记得头里把他们撵了,有几个孩子去出了家,想不到依旧他们唱了戏。”贾母听了叹道:“他们学了这个,抛撇家乡父母出来,原是命苦的小孩子家,看得破修修后世也难得的,不该又叫他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