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一脸酒气进了办公室,红着眼瞪着马俊说:“真是马槽里伸出个驴嘴,你管这闲事干啥呢,以后没事少到办公室里来。”他大概还嫌发火的力度不够,把手里的杯子砰地摔到地上,玻璃片在水磨石地面上刷刷滑出很远。
这时小王进来了连忙说:“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庞主任也过来了,也没理杯子的声音,只是对着赵刚说:“你快过来,咱们说说材料的事。”马俊气得直喘粗气。
小王安慰马俊说:“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就是这个熊脾气。”
马俊委屈地说:“他太欺人。庞主任要找,我有什么办法?我非得找他问问他骂谁。他打我可以,骂我不行。”
小王劝马俊说:“你可千万别,你为了弟兄们也别和他闹。”
他劝着马俊出了门说:“你也太认真了,就和庞主任说没找到不就完了吗?”
马俊骑着自行车回家,一路上让凉风一吹,倒也清醒了些,想起小王的话,觉得自己也确实太认真了。又想起某本书上说过,许多在行政上混的人,混不出名堂,不是因为不认真误事,而是太认真不会来事。马俊想自己这种谨慎认真,应该说是死板的个性怕是一辈子也改不了。
闷闷地回到窄小的二室一厅,突然觉得宽阔得让人手足无措,马俊感到了深深的孤寂。站在阳台上,看到前面二楼里的长发女人穿了很小的上衣在厨房里梳头,胳膊抬起时,仿佛能看到饱满的前胸。马俊就呆了很久,意识到时,他感到有些羞愧,恨自己太无聊。马俊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心因为孤寂而特别敏锐地捕捉着周围的声音。
楼上一定是在洗澡,一会儿是拖鞋的声音,一会儿是撩水的声音,似乎还有那俊俏娘们儿的嬉笑声。马俊想,那个小娘们有一双大眼睛,双唇圆润,胸脯饱满,裸体的她那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臀,一定是惊心动魄地丰满。马俊浑身禁不住一阵燥热。楼下的声音也那么清晰。说话的是一个尖锐的女声,她正把一串愤怒一条条甩给什么人,而那个人一直没有回应。这女的就越说越有劲,那个人终于有了回应,是个浑厚的男声,一字一顿地道:丢你娘个×。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吐出,马俊听到一声可算轰然巨响的陶瓷碎裂声。再后来一切归于平静,那个尖锐的女声从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马俊感到有些失望,象小时候看电影,突然停了电。
马俊想和什么人说话。这人不是芬兰。马俊说什么“她从来不反驳”,和自言自语没什么区别。蓓儿呢?马俊一下才发觉,虽然和蓓儿有过好几夜的肌肤之亲,但在一起时说的话实在很少。他们主要的是动作,完全用动作交流,语言处于一个很次要的地位。马俊思念她,也主要的是思念那些动作。他们通过很多信,但信里说了些什么?反来复去,其实只是述说彼此的想念。这使他明白了和蓓儿在一起时那种隐隐的缺憾,以及他为什么这么快迷恋羽婷。羽婷虽然初中没有毕业,但她有着丰富的内心世界。
马俊突然很想听到羽婷的声音,那时已经九点多了,但他还是跑到大街上,拔响了羽婷的电话。马俊说:“是我,我想听你的声音。”
十一月的深秋,天色灰蒙蒙地亮开,路边盛开的菊花上有残破的蜘蛛网,几只麻雀从干枯的枣树枝上飞走。自从给羽婷留言后,她从来没有给马俊打过电话,马俊以为羽婷一定把自己忘了,可是没想到她一接电话就哭起来。
马俊说了许多想念她之类的话,在电话这头,他似乎可以感觉到羽婷把话筒紧紧地抵在耳朵上,嘴角微微漾开笑的时候有大颗的泪珠滴落下来。她抽泣着说:“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给我电话了。”
这个电话打了有十几分钟,旁边有个等着打电话的女孩急得直跺脚。马俊把发生的事给羽婷讲了,她劝马俊说:“你不该有这种想法的,今天的事你一点错也没有。庞主任叫你找,你就该找。要说有错错在赵刚。身为一科之长,素养这么差,他应该感到羞愧。明天醒了酒他应该向你道歉。你忍到这种程度,说明你素质够好的了,要是我早和他骂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