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第一次为这个并不漂亮的女孩子颤栗。
马俊深知已经不可回天挽日,再做任何的努力只能是徒劳,搞不好会适得其反,更会证明自己是个虚情假意的卑劣小人。他只能如一只受伤的野兽,蜷缩在自己的窝里舐着自己破裂的伤口。他对依姗的“爱”是那么邪恶,而依姗呢,她对他的爱就如那一杯苦酒,也许一辈子都会深深地刻在她的记忆中。
13马俊的同事老杨原来是北京人,也不知道什么缘故混到了这所处在穷乡僻壤的小学校。他绝对是个天才,马俊一直这么认为。
老杨虽然年龄大了,但还是显现出他的一表人才,马俊断定他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个帅哥,现在也是更加有魅力的老帅哥。猜想当时的他吸引过多少女孩回眸。正因为他有那辆爱车,才练就出一手修车的好本领,家里上上下下的车有了毛病都找他修。说起老杨的本领,他的理发手艺也相当强,下手干净利落,马俊的头发基本都是他负责剪的。可贵的是老杨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有着他的自信,扬言哪天下岗了就开个美发店,生意保证红火。
老杨的口才登峰造极。当同事们说马俊的口才不赖时,马俊会潇洒地一瞥:“不及老杨十分之一。”马俊这么说丝毫不夸张。马俊好几次听老杨带得四年级的课,也乐得听他的课。听老教员说,老杨经常用极其浅显的话为孩子们解释极其深奥的道理。那是几年前的事了,曾经一次有个学生问老杨:“中国那么穷,多造点钱出来不就行了么?”
“你要发行一块钱,造一辆自行车,那这车就是一块钱;你要是发行十二块钱,还造一辆自行车,那这车就变成十二块钱了。”老杨一生对车情有独钟,连举例子都离不开自行车。孩子们当时当然是没听懂,但后来听说都大彻大悟了:原来杨老师说的就是所谓的通货膨胀,对此马俊不禁大感大慨。
半年后,老杨给马俊介绍了一个大龄女教师,但她却有一个很好听得名字:玉萍。玉萍是以工代教,接了她父亲的班。一样吃商品粮,与公办教师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她模样儿并不出众,但却给自己定了很高的出嫁标准,以至于婚事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二十七八。
马俊没见过她之前,已经听说过她如何敢与男教师拳脚相向。
老杨在介绍她之前,首先警告马俊:“要是成了你受她的气,可不要埋怨我。”
“怎么会,怎么会。”马俊只管憨笑着,嘴里不停地说。
第一次见面是在老杨家里。老杨在院子里烧水做饭,给他们创造说话的机会。在讲台上面对一二百教师都能够口若悬河的他,此时此刻却有些笨嘴拙舌。
“你哪一年上初中?”马俊没话找话地问她。
她笑一笑没有作声,只是抬头瞥了一眼。
“你哪一年参加工作?”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马俊再次问她。
她依旧笑一笑,还是不作声。
“你老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因为对不上话,马俊多少有点着急。
她终于开口了,斜着眼问马俊:“你是查户口的吗?”
马俊连忙闭了嘴,盯着电视屏幕掩饰自己的狼狈。
马俊越是想坦然轻松,越是举止失措;越是想找话打破僵局,越是张口结舌。他偏着身子看电视,连挪挪椅子坐得舒服些的智力都丧失了,一直到老杨做好了饭菜端进屋来,这才算彻底获得解放。
虽出师不利,却败局未定。
马俊坚信愈是大龄女,心里愈渴望感情,所以就抱着精诚所致、金石为开的信念给她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打发学生去送给老杨,由老杨再转交给玉萍。听到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马俊马上又写了信让她带上雨衣。
下午又写一封短信:
“玉萍,今天下午发试卷,有个叫王小丽的女生出了许多不该出的错,可是我不忍批评她,因为她模样儿长得太像你。”
有一次开会,马俊见到老杨,只听他有些疲倦说:“你那些信我都及时转交她了,她也没说什么。”
沉默是最难确定的答案,马俊沉不住气,隔三茬五地往老杨家里跑。老杨为此还说过他:“你成天家巴巴儿地往我家跑什么?玉萍又不在我家里。你要真有这个心思,你就去她家,我就不信她不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