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四周青山绿水,顿感心旷神恬,于是到了山下稍平些的路上,对骑车都半生不熟他甚至高兴地玩起了车技,双手脱把,冲刺前去,结果一头钻进了一家正在浇水的玉米地,撞断了五棵玉米,粘了一屁股泥巴,还挨了浇水女人一顿臭骂。那婆娘骂马俊时很凶恶,马俊只管耷拉着脑袋不吭气,直到她男人直起腰,擦了擦脸上的汗说:“女人你还骂啥哩?没完没了了!”马俊这才如遇大赦,灰溜溜地推着车子走了。真不知道自己这般模样如何能见小芳,马俊只好趴到路边的岩石上晒干屁股上的泥水,费了很大工夫勉强搓掉后才匆匆上路。
到了周家湾,打听着进了小芳家门,只有小芳和她姐姐在家里。马俊的神情焦灼而急切。他看到小芳提着一只很沉的蓝色布包,穿着微微皱褶的白色碎花裙子,远远地对着他微笑。他是迎着阳光看见小芳的,微眯着眼睛,恍惚中仿佛看到明亮的阳光里的一株盛放的玫瑰花。
“小芳……”马俊笑了笑,不自然地唤她的名字。小芳站在院落中央的葡萄架下,她的目光干净而柔软,有一束阳光从葡萄藤儿的缝隙间打下来,刚刚好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折射出淡淡的绯红。
“我正准备和姐姐一起去镇上的,没想到你这会儿亲自送来。”小芳显然有些手足无措,放下包,慌忙地捋着自己的头发。
“哦……”马俊顿时有些茫然失措,听她说要和姐姐去镇里,他感觉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更要命的是,他把一路上费尽心机设计好了的措词都忘的滑塌精光。
于是他只好撤谎说:“我也是去你们姚家镇上的火车站接我二哥,顺路给你捎了几本书。”
由于这个谎撒得过于实诚,马俊有些后悔,说了这番话,他就必须立刻告辞。
小芳羞答答地接过书,马俊转头就走了。一路上一遍遍回忆着关于小芳的所有细节,一遍遍后悔不该进门就扯那个自己撵自己走的谎言。
马俊开始急切地盼着开学。
几天后,马俊返校时,裴裴竟送给他一大包沉甸甸的山枣。
“小哥哥,你爱吃,带着吧,我挑选过的,又大又红呢。”马俊无语,他被裴裴的真诚所感动。
“小哥哥——”裴裴怯怯地叫道,却又顿住了。
“有事?”马俊问。裴裴揉搓着自己的手,半天摇了摇头。
马俊隐隐感到,裴裴似乎有话要对他讲,难道是有什么事求自己帮助,而羞于出口吗?
翌年暑假,马俊又匆匆赶回故里。不巧,刚下汽车,天便落起雨来。车站离老家足有七八里远,没带雨具,只好冒雨赶路了。然而马俊绝没想到的是,在山路上竟又遇见了裴裴。裴裴打着一把雨伞,踉跄着朝他跑来。
马俊说:“下这么大的雨,你来山上干什么?”
裴裴却笑了:“小哥哥,我总觉得这两天你该回来了,果然就回来了!”
马俊的心无法平静,心里默默地说:“裴裴,我回来了,又能给你带来什么呢?我确实不值得你这般盼望呀!”
晚上,裴裴走进马俊家,说:“小哥哥,你走吱一声,我托你办点事。”
待裴裴离去后,大嫂子拿马俊寻开心:“老三,裴裴八成是爱上你了。”
那是个令马俊终生难忘的一天。
早晨,裴裴默默跟随随在马俊身边,送他赶汽车。
马俊催问她到底有什么事要托自己去办,裴裴哑哑一笑,说:“没什么事,让我再送送你嘛。”
翻了几道坡,马俊死活不让她再送下去了。裴裴驻了足,却不肯离去。片刻,她嗫嚅着说:“三哥,我,我一直想跟你握握手。”
裴裴垂下了头,一脸涨红,“只想跟你握次手,好多人都跟你握手过。”
马俊的心蓦地震颤起来:“哦,裴裴,多少次你欲言又止,竟仅仅是要跟我握握手!你那么渴望读书,那么羡慕读书人,你认为握住我的手,就如同握住了文化的手,是吧?可我不配,裴裴,我真的不配呀!”
紧紧握住裴裴的手,马俊分明感到她全身在颤抖。
“谢谢你,小哥哥,我总算握过一次大学生的手了!”裴裴热泪盈眶。马俊不知说什么好,泪水也陡地涌出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