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快飞扬地走过平阳路,这是城市的中心地段,马俊来到一条种着许多梧桐树的街道。树枝大部分是光秃秃的,偶尔几片叶脉干涸的树叶,从冷冷的风中飘落,旋转着下坠,像枯萎的蝴蝶,那么无助而哀怨。有一片树叶落在他的身上,他轻轻的把它们放在掌心,树叶因为干枯已经卷曲,出现条条褶皱,掌形的叶子抓不住一丝的希望。马俊突然落泪了,一阵冷风吹来,穿透他单薄的衣服。
郾城师范就坐落在这条街的尾处,这是一座漂亮的学校,绿化做得很好,到处是苍翠的树木,盛开的不知道名字的花朵,还有很大的人工湖,错落有致的教学楼。楼下有许多卖各种水果鲜花的小贩,以及停着的各种大小不一,车型不同的轿车,偶尔也能看到从车里下来几个城里人,有男有女,穿着打扮都很新潮,他们都有着华丽的外表和冷漠的表情,有时候还会瞥见他们从嘴角迸出一抹傲然的微笑。
进了师范就等于端上了铁饭碗,每月都有生活费,发给二十二斤细粮和六斤粗粮,还有十一块钱的菜金。马俊吃最贱的菜,每月能省出三块钱买往返车票。有钱的同学买吃、购衣,随心所欲,毫不吝惜,可马俊不能,马俊知道他口袋里的钱来之不易,那是亲人的血汗钱。
马俊要去郾城市报到那一天,爹把家里所有积蓄三十几元钱给了他,并说等有了钱再给他寄去。马俊知道这是爹安慰他的话,含着泪点了点头,一边收拾东西准备上路。就在此时,马俊的二哥也进来了,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叠钱来递给马俊。娘说对马俊说:“这是你二哥上山挖药挣来十一元五角钱,原想年前给他买块布料,做件新衣服过年穿,可你二哥不要,说有旧衣服穿就行了,非留给你上学用。”此时,马俊的心好似万针穿刺。
端上铁饭碗的马俊心里踏实了许多,但同时也感到了深深的孤独和惶惑。
在中学,正如林老师说的那样,别的都不重要,只要学习成绩好。进了师范,马俊开始也抱着以优异的成绩去证明自己的打算。但他很快发觉师范再也不象初中时感觉的那样:“分分分,学生的命根;考考考,老师的法宝。”
老师也不再那样苦口婆心地要求学生认真听讲,作业也少的可怜。至于考试,也不再弄得那样紧张,而只是一个程序。总之,成绩不再重要,刻苦不再倍受赞扬。评班干部或评三好生不再按成绩向下排,而是凭借关系,还有人为此开始拉票,班里的马俊就是这样,为了评上三好生,就请多半同学去饭店里吃饭。再回头看看周围的同学,或三三两两地成帮成派,或都有几个自家要好的朋友。同学之间开始耍起小手段,玩起小阴谋,几乎每个人都在着力地操练着成熟。
马俊记得他的中学老师曾说过,现代社会是一个大生产的社会,大生产的最大特点就是人与人之间更加需要合作。一个人单靠自己的努力去成就一番事业,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人必须要善于借助别人的力量和运用别人的力量,若要借助别人的力量,或争取别人的支持,就必须特别善于处理人际关系。
夸张一点说,一个人的成就更重要的不是取决于他的智力和他的努力程度,更大程度上是取决于他的社会交际能力。而马俊自幼所受的醺陶,就是没有富室大家的亲戚可依靠,也没有权重望崇的朋友可以提携,万事多早晚都要靠着自己打拼。因此,心理学老师的那些话,使马俊更加惶惑,夜里躺在睡铺上,他不断地迁徙着自己的思绪,丈量着身后的岁月,夜空里明天的脚印照亮前行的彼岸。
在这个学校,也只有马俊整日往返于教室厕所图书室。
有时侯马俊想,自己还这样呆头呆脑地像个初中生确实行不通,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怎么做才不至于像个初中生。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股流水,正在流进荒漠里,正在被滚烫的砂子彻底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