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地上捞起那件被我踩了好几个大鞋印的运动服。这是中国代表团的统一服装嘛!完蛋了,我这指不定是惹着了哪个队的哪个大明星呢,回头他跟他们领导一说,领导再跟别的领导一说,别的领导再跟别的领导一说,一群领导联合封杀我一把,那我真得按照马青的话办——滚出媒体圈算了。抱着衣服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决定不进发布会现场,宁可被马青骂,也不能让大明星给我封杀了呀,等回头他忘了我是谁再说吧。
就在这时,大老远我看见马青高雅地迈着碎步,还在四处寻摸。她肯定是找我呢。我退了几步。
那个“**”也看到了马青,上前打了招呼。马青似乎很兴奋,说话的时候还不时为那男孩儿整整衣服。我一看这种情况,更不能出现了,马青正看我不顺眼呢,而且她这人发火不分时候,搞不好会当众将我臭骂一顿,我还是先走吧。
回到驻地,我掏出了羽毛球比赛的日程安排,明天就是正式比赛了,第一场谁跟谁打我还不知道呢,这不闹呢吗?我心里始终惦记着中国足球,在电脑上敲字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写
下了“中国队前锋关傲君”这样无比傻冒的句子,可恨的是,我自己没发现,但马青看见了。
马青回来的时候我正愁眉苦脸地攒稿子,边上扔着救我一命的运动服外套。马青走进来,连我没有出现在发布会现场这件事都没顾得上说,就拎起那件外套嚷嚷:“我说柳田,你不能这样吧?早知道你邋遢,没想到你竟然邋遢到这个份儿上!这么脏的外套你都好意思穿?”
我再三犹豫,还是没敢把刚才的事告诉马青,因为我很明白,如果我告诉她,她就能因为这件事取笑我一辈子。想起来就说一句,再想起来再说一句,那我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于是,我心一横,“实在没衣服穿了。”
马青趁我没留神抓过了那件衣服,抖搂开看了看,似笑非笑地问我:“柳田,你拿你姐当傻子蒙呢?这件衣服的主人,身高少说一米八五,你穿?你当大衣穿啊?说,到底是谁的衣服?”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刚才在发布会那边捡的。”我竭力装出无辜的样子。
可谁想到,我不提发布会还好,提起发布会就点燃了马青胸中无限
的怒火。她指着我电脑上的word文档尖叫着说:“你们家关傲君是前锋啊?还守门员呢!”
我嘟囔:“我们家才不要一个上海男人……”
马青照着我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上海人招你了?我发现你人不大毛病还不少,怎么就那么腻歪上海人呢你?”
我的确很不喜欢上海人,你说上海不大一块地方,靠着国家政策欣欣向荣了也就完了,偏偏那儿的人民群众一个两个都拽得跟蟠桃似的,眼睛朝上鼻孔朝天,牛哄哄地不爱搭理人。我听说过一种形容各个地方的说法:北京人看外地人都是地方的,广州人看外地人都是北方的,香港人看外地人都是内陆的,上海人看外地人都是乡下的。瞧见没有?这差距就出来了。凭什么我们外地人都是乡下的啊?你们上海牛什么牛吧?不就钱多点儿,地方大点儿,小资点儿,人多点儿吗?还高高在上了!
您还别说我片面,我真就片面了。我是一纯种北方人,生在北方长在北方生活在北方,从来跟南方毫无瓜葛。一年前,我一共认识俩上海人,一个领着女朋友上麦当劳吃饭自己死活不
掏钱,另一个学生会竞选背后给了自个儿同寝的哥们儿一刀,您说,碰上这样的害群之马,我要还能对上海人有好印象,那我可真就病得不轻了。
马青走过来拍拍我的头,“工作不能带偏见,要不你就没大出息!没见过你这样儿的,要去采访,连人家长什么样都还不知道呢!”
于是,马青讨伐我的漫漫长路就此开始。从我三年前第一次把罗伯特·卡洛斯的位置说错,到一个小时前的新闻发布会都没见着我人影,事无巨细,一一说得明明白白。我就纳闷了,她的记性怎么可能这么好呢?马青口才真好,什么柳田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想写足球就别在我这儿呆着;什么柳田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明天男团第一轮,稿子写不好你就给我回国收拾行李去!听到这儿我插了一句嘴:“领导,应该是先收拾行李再回国吧?”
马青瞪着她硕大无比的眼睛看了我三秒钟,之后冲着我大声咆哮:“少废话!告诉你,刚才刘指导在发布会上放下话了,一定不让中国队的霸主地位旁落。”
“这好像是某种回复啊,无缘无故他为什么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