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班霆来说,他把辛追的身份注解以不能排解的敌意——或许连“敌意”这个形容都是被抬举了的,如果可以,班霆希望调动最微小而鄙薄的力气让自己的血液在胸腔里流动。
女生的脸在红和白中间无法协调,但态度是摆明了的,也是一秒之内被削成尖锐状的语气:“现在是打扫的时间。”
“哦,是么?”好像也是挺合情理的答案。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这里周四下午第二节课后都是由学生负责的打扫时间。”每个字的吐出都有点像绑上了镞。
班霆继续把话往下接:“不能用了?”
“最好还是换个地方。”把门打开点,让男生看清里面的拖把水桶。
“哪里还有水池?”越是看出女生的反感,他越是不打算结束对话。他念头中间是很单纯的“恶”着,没别的,就是要延续对方的不快。
“操场那边。”辛追手往右边指,眼睛则不悦地看着左边。
班霆往旁边掠一眼:“我大概不够时间走过去再折返回来。”
空了一秒,差不多是那种形成转场的空了,班霆听见女生呼吸重了起来,再开口:“你说话习惯这种口气的么?”
班霆侧过下巴,眼皮静静地掀:“什么口气呢?”
“……好像赢的人那样的口气。”
“好吧。”他看着女生说,“如果你非要把话题扯到这里。”
不提太遥远的事,班霆从五岁起由爷爷奶奶照顾一直到十四岁,可以回顾的记忆太多。
只说不遥远的事。老人年纪大了,相关身体状况难免减退,最后打电话都听不清,无论班霆在这里说什么,爷爷只是在电话里自顾自地提着嗓门:“很好,是啊,我很好的,小霆啊,爷爷很好,你不要担心啊。”
只说不遥远的事。爷爷喜欢的椰子口味糖其实停产很久了,后来全要靠班霆在网络上购买后再给爷爷送过去。去医院“见”完爷爷后的第二天,快递来敲门,拆开纸盒里面是刚刚送抵的两袋椰子糖。班霆自己剥开吃了一颗,果然是很甜,是他不喜欢的但爷爷很喜欢的甜。
“我家的不幸,不会因为是建立在你家的不幸上就变得轻了。既然两方都有受害,你们可以被任何一个人来感叹可怜感叹厄运,但无论是谁也不应该是我们。对,我们可以原谅你,但是我们没有义务原谅你。你要是觉得法院判决的赔款让这事看起来变了味道,也只是你把自己当成受害者那样,你给自己加多了一个‘无助’的砝码,你觉得自己委屈吧,你觉得自己倒霉吧,但你怎么觉得都跟事实没有半点关系。我爷爷有说因为要这二十四万元而死吗,他有这样委托你们吗?你们只是在司法上输了官司的败诉方,你们输了只说明你们的过错是被判定的,你们的过错是板上钉钉的,懂么?法院说了,是你们,害我爷爷丧了命,是你们。不要因此把自己强调成是受欺压的弱者,说着说着还真把自己说信了吧……”
辛追的手掌直直扬到对方脸上,真真正正“打”断了他的话。男生重新抬直头后,一个清晰的红印在眨眼之间就浮现出来。
“我本来以为你会更早一点出手的。”若说痛,当然是痛的,只是痛得太肤浅和平常,不小心被一根外露的铁丝挂到,或者降温天的寒风都能带来类似的感受,而你对铁丝或风能说什么呢,它们给予的一点点伤害根本没有与之计较的必要和意义。班霆把眼睛蘸得更黑了:“话虽然难听,但说错了么?”
声音的最后一息消失在空气里。它们果断地带着类似毒素的物质,班霆感觉和女生之间的空气正在预备随后的剧烈变异。
如果不是随后出现的不速之客走到自己的背后,并且握住了班霆的肩膀。不是搭,是用了些微力气的握住。于是班霆回头看了那个陌生人一眼,视线跟着要落向那只手的时候,对方开口让班霆又看向了那人的脸。
“怎样,该结束了吧?”
“这得问她吧?”
贝筱臣没有因此把问题转向辛追,继续看着班霆,眼睛保持着浅笑的轮廓:“可我在问你哎。”
真事:
官司宣布判决那天早上,班霆醒来后没有立刻起床。他伸手挡住眼睛,让动作维持了几分钟。
梦见了爷爷。
梦里自己削了苹果给爷爷,老人牙不好,苹果削完切成一小块一小块,但爷爷也咬不了,多半是含在嘴里尝个甜味,可尽管这样还是吃得乐呵呵的。
于是在梦的最后,男生拿了凳子坐在爷爷对面,矮腿小板凳,他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