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过去了,保罗的伤好得很快,现在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只是走路的时候还有些步伐不稳,他的自尊心又强,从不要人扶,连杰克也不行,也不愿意像个老头子一样拄拐,所以练习走路的时候杰克都要小心翼翼地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同时密切注意他的一举一动,随时做好出手相救的准备。好在最后有惊无险,让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斯佳丽的心却随着瑞特的离开日期一天天逼近而越提越高。这一个月里瑞特总是早出晚归,只在人前对她表现得比较客气,一转脸就冷若冰霜,连嘲讽的表情也懒得丢给她。斯佳丽奇怪他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嬷嬷死的时候他明明还轻言细语地安慰自己不要太悲伤,但是自从保罗摔伤以后,他就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斯佳丽一度以为他在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保罗,但是很快就发现事情不是这样的,因为他对杰克的态度反而亲近了很多,照理说他最应该怪的人是他才对,就算他还是个孩子。她当然想了不少办法来拉进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都无果而终。照瑞特现在的态度,她以前的那些办法都行不通,她想对瑞特表现出关心但是知道瑞特绝不会接受,他现在一点也不信任自己,而自己的底线是哪怕得不到他的爱,也不能失去他的尊重,所以与其搞些他一看便知的把戏让他看不起自己,还不如以不变应万变。她当然不甘心,但是这总比被瑞特拒绝彻底死心好。
她看出了杰克是愿意帮她的,只是她不认为一个小孩子会有什么好办法,他连恋爱都没谈过怎么能理解她和瑞特之间的感情呢?他的话听起来有道理不假,可对她却没有帮助,她宁可他能告诉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挽回瑞特的心,而不是时不时地跟自己嘀咕什么莫名其妙的人生哲理。这话阿希礼以前跟她说的够多了,她不懂,也懒得懂。她只想要瑞特,别的什么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可杰克是怎么跟她说的,“凡事三思而后行,谋定而后动,不可操之过急”,她要是有办法,还会在这儿听他啰嗦吗?再说他帮自己的目的也不纯,总是暗示自己有权利知道那张肖像上的小女孩是谁,但直到今天她都不能确定那究竟是不是兰德莉雅的女儿安吉拉。她们长得像不假,但是那天她又仔细想过以后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她们的年龄对不上。也许那是安吉拉小时候的画像,但是她打死那个流窜到她家的北佬士兵的时间是战争刚结束,那时候她能看出那肖像里的小女孩已经至少五六岁了,战争已经过去快十年了,安吉拉如果是那个小女孩的话,现在应该也有十四五岁了,嫁人都可以了,可安吉拉的年纪和杰克差不多大,应该比他还小一点,不可能是她。还有杰克的记忆也很奇怪
,之前他一直生活在中国,到美国来只是不到三年前的事,而且有一年时间住在北方,他到南方来也不过是不到一年前的事,而且到的是查尔斯顿而非萨凡纳。兰德莉雅是南方人,她母亲的同乡,萨凡纳贵族,他们怎么可能见过面,而且还见过她的女儿?这一切从时间上说不通,从道理上也说不通。除非,除非,除非兰德莉雅到过北方,可是这怎么可能?斯托克家族的家规素以严苛著称,对家族里的女孩子更是如此,兰德莉雅不可能在没结婚之前就独自跑到北方的,哪怕结了婚以后也不会去吧。就算斯托克家族全部毁于战火,只有她一个人逃了出来,也不会跑到北方啊。难道,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她拼命想甩掉它,可它却越来越清晰,像一只隐藏已久的怪兽一样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她知道自己想逃开,却无路可逃,最后也只好去面对这个被她忽略的可怕事实:兰德莉雅嫁给了北佬,所以才会去北方,而杰克住在北方,如果他们住在一个地方的话,他碰到她和她的女儿就有可能了。其实她之前就一直在奇怪为什么斯托克家族被毁了,兰莉却能逃出来,只是一直以为兰莉运气好而已。但自从瑞特提醒她注意兰德莉雅的生意的时候,她就对此产生了怀疑,她的资金来源确实不明不白,而且她做生意的精明手腕比自己还强,这一切都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她把所有的疑点在脑子里统统过了一遍,兰莉原本高尚的形象顿时像剥落了金漆的圣母塑像那样不堪入目。她感到自己被兰莉骗了,心里来了一股气,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为她感到好难过。兰莉的不容易她看得比谁都清楚,她的坚强亚特兰大的人有目共睹,她的优雅高贵也是表演不出来的。战争时期的事情不能以常理推断,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在那种情况下想要活下去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在遍地死亡的废墟之上,娇嫩的紫罗兰是活不下去的,只有把自己变成卑贱的野草,拼命吸收地下的养分——不管它来自南方还是北方——卑躬屈膝经受无数只脚的残忍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