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尽管章达人掌握了关于这块煤田的丰富地质资料,尽管人们知道国人办矿的重大意义,但,鉴于兴华和大通的惨败,明智的实业家们大都不愿涉足于此了。无奈,章达人只得求助于北洋保商、交通等银行财团。董事会成立时,十二席董事中,债权银行竟占八席,足足三分之二。更为苛刻的是:债权银行和他签订了合同,提出:须将章达人全部产业作为抵押,如办矿失败,抵押产业永归债权人执掌。这是一个严酷的条件,它会使章达人陷入永远还不清的债务泥坑里,最终被活活吃掉。
章达人犹豫了,动摇了。他找到了自己的至爱亲朋,反复磋商,甚至不惜千里迢迢亲临矿区实地勘察。同行的,有不少矿务专家,专家们告诉他:这里的煤炭储藏量极其丰厚,属无限煤田,足以开采八百年以上,而且水运、陆运都极方便,只需铺一条几十里长的铁道,即可接逋津浦线,煤炭可南销于上海、南京,北销于济南、德州,东临大海,可望通过连云港出口于日本、东南亚各国。
赵民权当时就是这群矿务专家中的一个,他极力怂恿章达人破釜沉舟,拚力一搏。那时,章达人的父亲尚未谢世,这位做过满清候补道台的老人,很有些维新思想,也示意儿子不要坐享其成,而要为子孙后人立万世不朽之业。
章达人心一狠,在那张“卖身契”上签了字,打出了中国煤矿股份有限公司的招牌。一方面向德国西门子公司,日本矿业机械株式会社订购采矿机械,准备进行大规模的新式机器开采;一方面,又维持原有的出煤井,坚持生产,以求温饱。当时,他为公司立下的宗旨是:求温饱,图生存,谋发展。
开始,总公司建址于上海,徐州只设了一个办事处。后来,随着事业的发展,总公司先是迁往徐州,接着迁往煤矿所在地西严镇。章达人不是有钱的寓公,他不能,也不敢掉以轻心,把偌大的产业,把身家性命交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来代管。他不能象其他实业家一样,迷醉于上海滩头的十里洋场,他头上压着一个卖身契,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他做着董事长,又兼着总经理,事必躬亲,睡觉时都想睁着一只眼睛,以警惕射自任何方向的冷枪暗箭。他决不能重蹈兴华、大通的复辙,灭国人的威风,长他人的志气。他要让国人看看章达人的创业精神和创造精神,他要用自己的办矿实绩证明:聪明的中国人是不会一事无成的!
度过了最艰难的五年。
度过了提心吊胆的五年。
民国十六年,公司开始赢利;十七年,公司偿还了三分之一的债务;十八年,公司还清了创办时的全部旧债。至二十年,董事会改组,债权银行大部退出董事会,银行代表再也无权过问公司经营情况。从此,章达人基本上摆脱了仰人鼻息的局面。
开始了事业发达的五年。
开始了辉煌灿烂的五年。
如果从事业上看,十八年到二十二年这五个年头是令人怀恋的,他走到了一生的顶峰。在这五年中,他陆续创办和筹办了电厂、铁厂,并且投资铁路,投资轮船运输……
这五年从大的方面讲是一帆风顺的,但并不是没有危机。现在回过头来看,那些危机已成了过眼烟云,不算什么了,可在当时,稍有不慎,即随时有可能翻船。
民国十四年末,直系军阀吴佩孚和奉系军阀张作霖开战,华北、华中一片混乱,尤其是苏鲁豫皖交界处,一直成为战区。公司所在的西严镇虽不是首当其冲,却也常受池鱼之灾。各方军阀强索苛捐杂税,名目繁多,令人惊诧。张宗昌刚刚拿走煤炭出井税三万,张作霖又敛矿税五万,跟着吴大帅又伸开了爪子……地痞流氓,土匪蟊贼亦不示弱,几次偷袭哄抢公司矿业。
这时,章达人充分显示了自己的豁达大度和惊人的应变能力,居然胆大心细,脚履薄冰肩负着一个公司的几百万产业,逃出了战乱。
民国十五年,国民革命军在广州誓师北伐,转眼间攻克两湖、闽赣、南京、上海,举国一片欢腾。章达人也暗暗庆幸,希望铲除各方军阀,能够安心办矿。
殊不料,北伐军攻占徐州后,即向中国公司开刀。蒋总司令颁发二五库券,筹集军费,命令公司购买。章达人忍痛认购五十万元,后转手抛入证券市场,得洋四十万,仅此一项,就损失了十万。他原指望以实际行动拥蒋,会得到北伐军的保护,又不料,蒋总司令突然想起他老子做过大清的候补道台,竟声称:“中国公司系封建余孽之产业,且资助军阀抗拒北伐,应予没收。”公然登报将公司产业招标出卖。
章达人震惊之余,奋而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