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诞下颚微拄,恰其抵碰着落女人的发梢,并无抬首之意,且静静享受。
“方才我收到了来自法师的一份密件......你说他个小不叮当毛头小子,怎么处处剖析得那般得当呢?”刘诞哭笑不得地向徐懿容详细诉说那来自东宫的那封信,引得女人一脸不可置信,两瓣杏眼作花漫开。
“殿下谈及太子时由然地笑了。”
刘诞滞住面容,抻指摸向嘴角,果真扬起。
“爱妃你说,现下的孤王又该如何是好呢?”
“请降?”女人试探咬出二字。
“你你你...你这是要我向那北蛮索夷请降求饶?”刘诞旋即推开女子,双手横架在女子两瓣削肩。
“王妃呀,孤原以为你一片冰心,岂能如此不智,道此糊涂言语?”
刘诞站起身来,两撇小须展露锋芒,一脸义正言相辞,拱手拜天阙。
“吾身承汉裔,高祖毕生北伐穷图恢复九州,父帝穷尽一生励精图治只为收复永初故土。父祖皆然英烈,为其后代的吾怎能数典忘祖而向敌国求降呢?”
“那请罪?”
刘诞固然不语。
徐懿容噗呲一下掩袖笑出声来,笑靥可夺花。刘诞顾首看向女人芳容,颇为不解。
“王妃竟然在笑?”他面露不悦。
“妾身得罪殿下了,只是殿下的心中已然有了主意,还来过问一番妾身不就是先想要做个抛砖引玉之态吗?”她娇颜妩媚。
“王妃冰雪聪明,孤不及也。”刘诞尴尬一笑,重归玉榻,继而再是拉起了女人的柔荑。
“那这般冰雪聪明的爱妃,倒且细细明说孤王心中的主意。”他的声音作怪嬉味。
刘诞倾身倒下,挽过女人细柳腰身共入榻帘。几息宽衣解带声,塌下徒留一双足履与一副绣鞋。
两人相拥而眠,静夜恬然,并无旖旎作画。
“明日一启,我亲赴建康请罪,此行犹如九死一生,却也可博一行。”
徐懿容是背向刘诞的,她作嗯一声,却是贝齿轻咬下唇,两行清泪搭趿落枕。男人望不得女人表情,只见满背青丝如瀑。他握着女人的手传来了柔荑作颤的知觉,刘诞便挽手攥得愈发紧切。就这样二人一夜再无话,只在体肤相抵得以安睡。
北魏冀州信都征南将军府邸。
陇西王源贺正坐高堂,信手放下了初经温存的谍报。他有着一张立体而又深邃的面容,鼻梁高耸,棕色的卷发累累梳成辫发自然垂于脑后,油亮发光颇显胡雅,褐色的眼珠自案面抬起,中有寒芒不失锐利。
老汉的脸颊除却几道伤痕,还新添有着一道方历结痂的暗色箭痕,这正是数月前与刘宋青州交战之时所落有的。
源贺原名秃发破羌,是南凉末代国主秃发傉檀的儿子,国亡以后投奔北魏,得到明元帝拓跋嗣的赏识,拓跋嗣认为拓跋和秃发本是鲜卑族的同源,故而恩赐其姓氏为源,源贺在北魏待遇如同宗室,享有宗室的特殊封号直勤。
源贺目光上移到了居于堂下的高瘦男人,男人的样貌与他如出一辙,较为不同的是鬓下为髯须占据成林,尤显粗犷,那正是他的次子,源思礼。
源思礼虽然时年十六,面貌却以颇为成熟,那刮子络腮胡须生猛地得叫他人大呼一声壮士!可就是长相这般粗犷的源思礼却是个腹有经书的儒雅真书生,如今在信都颇有几分雅名,以谦恭宽雅,待友大度见世闻。
一袭素服的源思礼双手拱起,白袂垂竖如帘铺下。
“父亲大人安好,且不知今遭叫唤孩儿来此有何吩咐?”
“岛夷暗报,说是广陵恐有大变,伪宋竟陵王刘诞不日定将反叛。”
“敢问父亲大人消息从何而来,能否可信乎?孩儿实诚不知,千里之外的广陵城能是我们所能涉及的地域。”
源贺哈哈大笑。
“孩儿多心了,此报八九离不了十。你还年轻,不清楚并不见怪。不过如此年少的你能有这番见识,胜过汝父吾当初是也。”
“父亲大人谬赞孩儿了。”
“为父且问你,广陵城可有何特殊之处?”
“广陵城乃为东南扼要,距离那建康也不过二百余里,若是大魏铁骑踏蹄广陵,江北六州无疑成了吾等囊中之物。”源思礼身高几近八尺,此时更是昂首挺胸,颇为期冀,有如大好河山只在朝日。
源贺看着自己孩儿那意气正当得的朝气模样,挽指捋须发,锐目缓过一层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