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的天气,被太阳一晒,让居住在这座山水之城里的人难免有些消受不起。
也只有清晨和傍晚时,老人们才爱出来走动。
私家医院的后花园内开得姹紫嫣红,这几天叶蓝婧姝精神还不错,总喜欢在晚饭前让小护士推着她出来透透气,看看花,再看看日落,心下总觉得快要看不到了,失落是难免的,更多的仍旧是那些日积月累的心事。
沉沉的锁在心底深处,计较不完,也没力气去逐一计较,只怕要带进棺材里。
叶涵照例在出远门前来看她,这次要到G城呆一个礼拜,G城,也是叶蓝婧姝的一个心结。
祖孙两从重逢那天话就很少,中间再隔了锦瑟的事,如今更甚。
在花园里坐了好一会儿,叶蓝婧姝看着自己唯一的血脉,即便现在看任何都模糊得只剩下一片大概的轮廓,可她也看得出来,她的孙子在出神,大概在想一个人。
许久,她忽然道,“最近我总是在想,你会不会恨我?”
收回心绪,叶涵对她沉沉的笑,同时把自己的手覆盖在那双苍老枯竭的手上,“不会。”回答得那样认真。
老太太怀疑的扬起完全银白,都快掉光了的眉,半虚半实的又问,“那,不会觉得我对你太狠?”
“奶奶。”弯着腰,靠近了她一些,叶涵用哄小孩的语气,“您是因为我要去G城所以才担心?”
“我才不担心。”她撇过头去,“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啊……
那个女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眼底有细微得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伤滑过,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他不会再有什么感情,以至于亲自找到那座墓,心底都未曾起过涟漪,何解为什么,现在会如旧患复发似的,让他感到隐痛?
见他沉默,叶蓝婧姝想了些什么,又继续说,“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真吓了一跳!”
“为什么?”能让叶家风云大半生的女人吓到,他也好奇。
“你又黑,又瘦,好像随时会被风吹走……”拍着他骨节分明的手,老太太忽然顿住,苍白的面容也变得不如前一刻愉快了,甚至有恨,“当时我在想,她怎么可能这样对你呢?生下你,仅仅只想报复叶家?”
叶涵不语,只是低头听着。
她又望回他,用她再也无法看清的视线,凝着那道轮廓,声线沙哑无力,“我最近还反复想,如果那些过往对你来说只是身的折磨,我硬要把你和那个小丫头分开,是不是在折磨你的心。”
“奶奶,您想得太多了。”怎么忽然又提起锦瑟?
面对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不愉快的事和人,忘掉吧……
叶蓝婧姝应该很清楚,叶涵和那个丫头彻底断了联系,他送她豪宅,送她房产,那次发言之后,结束一切。
派出去的人再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仿佛真的如所见,已是桥归桥,路归路,费尽心机的终于做到,再看到孙子落寞的神情,却动容了。
她深长的叹息,“有一段时间我以为你成天盼着我死。”后来证明真是太看轻自己孙子的真心,“小涵,也许现在我有为拆散你和那个小丫头有一点点后悔,但是她不适合你,你们在一起你会很累,我知道你不喜欢温倩,我也不喜欢她,而且从来都没相信她,她的心思太多,倘若有一天……你能遇到一个会体贴你的善良女人,就娶她吧。”
难道,锦瑟不懂体贴叶涵?
世界上有那么多女人,用善良体贴来衡量,太广义了。
他将此疑惑深沉于心,离开医院时,看到的是那颗才将遭叶家女主人弃用的棋子。
叶涵很清楚奶奶对他说那番话的用意。
温倩,现在对叶蓝婧姝来说已经没有价值了。
她要他娶她,再废了她,过程而已,就算是对不相干的人,也残忍了点儿。
“奶奶已经将盯锦瑟的私家侦探召回,你可以松口气了。”已经在订婚期的两个人,见面却是淡如轻烟,最苍白的政治婚姻,如此而已。
温倩刚从温家回来,看着面前一贯沉默的男人,想起之前父亲跟她说的那些话,当真有点沉不住气了,可她不能表现出来。
笑着继续道,“不过我还是不相信你会和我结婚,不怕伤了小公主的心?”
眉梢轻挑,俊容似有笑意浮起,意味难明,“你对自己没信心?”
温倩不可思议冷声,“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