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一前一后押着水上灯朝刘家走去。路边过来两辆马车。头辆马车上的人见到杨小棍,便打招呼,说杨班主,这么巧,你们在这儿演戏?杨小棍站下一看,说哎哟,吴大哥,从汉口来?
车上被称为吴大哥的人说,哪里,是回汉口哩。年前余老板有几场大戏要演,没法回家过年。老家爹娘挂念得慌,余老板带戏回家,先陪过爹娘,又谢过乡亲,这不,又紧赶慢赶地奔汉口演戏。天黑得早,我们正打算在皂市歇一夜,明天再走哩。杨小棍惊喜道,余天啸余老板在车上?吴大哥说,是呀。杨小棍说,早就仰慕余老板大名,能否引荐一下?皂市大户刘大锁先生宅宽屋阔,全家汉戏迷,余老板若能赏光去刘家,刘家老少一定高兴坏了。吴大哥说,哦?那最好,就烦杨班主替我们通报一下?
杨小棍走近马车前,说余老板同意吗?马车里面传出一个声音,说刘家老三刘大柱在汉口常去听我的戏,听说他回皂市给父亲做寿来了。你去说我余天啸今夜要叨扰他,不知可否。
水上灯一下便听出这正是余天啸的声音,浑身不觉热血沸腾。几乎想也没想,便奔到马车下,就地一跪,高声喊道,余老板,救我!
杨小棍未曾防到水上灯有此一手,吓了一跳,连忙拖起她往远处拉。水上灯继续喊着,余老板,救我! 请救我一命! 余天啸掀开马车的门帘,大声说,哪个?是哪个喊救命?说罢看见杨小棍和卖戏的管事正将水上灯朝暗处拖,又说,班主,请慢点。
杨小棍只好停下来。水上灯朝着马车方向连滚带扑。她想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水上灯再次跪在马车旁,她叫道,余老板,救救我。余天啸说,你认识我?水上灯说,我是水上灯。余老板见过的。余天啸望着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但他却没有想起来。
余天啸说,你怎么了?为什么要求救?杨小棍说,没什么。这孩子不听话,想逃跑,我们罚了她。我是洪顺班的班主杨小棍,久仰余老板大名。余天啸对水上灯说,你既是洪顺班的人,万事皆由班主做主,我无权管你。杨小棍说,谢余老板。说罢又示意老木将水上灯拉走。
水上灯拚命挣扎着,大声说,余老板,记得在清芬里上字科班,有天下雨,我给你送布伞,你特意跟我说,往后有事,需要你帮忙,只管说。余天啸突然想了起来,说哦——,你就是那个送布伞的小姑娘?拿命跟周上尚打赌的那个?你不是上字科班的吗?怎么在这里?
水上灯满腹委屈便在心中翻江倒海似地激dàng。她更尖厉地叫着,是,就是我! 就是我!
余天啸转向杨小棍,说杨班主,卖我一个面子,这个小姑娘伢跟我是有缘人,我想跟她车上谈一下。杨小棍自是不敢得罪余天啸,只好默许。
车夫将马车顺到一边,让水上灯上了车。在余天啸的询问中,水上灯将父亲如何被人殴打,无钱医治死在医院,自己如何离开上字科班,如何卖身葬父来到洪顺戏班,昨夜又如何被灌醉酒遭到qiángjian,自己如何逃跑以及如何抓回。现在,她便是被押送到刘家,再次被bī迫为刘老爷子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