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平听得变色:“好大的胆,圣上亲征,湘北国运在此一战,他们还敢如此取不义之财。”
流川冷笑:“古往说来,多少人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谋财以充私囊,这有什么奇怪。更何况,如你所说,他们也不敢一直如此,只是在开战多日后,以军粮不济不得以如此为名才以次充好,大小将领都知财力不足,所以也都不声张,偏偏他们运气不好,圣上居然亲到普通兵士帐中巡营,被当场发现。不过,也有另一种原因,就是因为省中大部份粮草还有种种菜应征要送入军中,因此造成了本省百姓用度的困难。市面上米菜价格飞涨。你知道,这数年来,湘北国屡有天灾,边境各省百姓本已贫苦,更难承受这种物价。地方官无可奈何,以次充好,把没用的菜肉送军,以平复本省米粮菜价也是有的。细算起来,也仍是我这个户部尚书的责任,没有做好全国粮食的调配,才使得地方上物价飞涨,百姓艰于生计,官员无奈犯罪。”
洋平是沙场大将,并不懂经济之道,只当调配粮草只要有足够的财力便成,此刻听流川说来,竟有如此繁琐的细节,一个不慎,便会令得无数百姓遭殃,立觉头大如斗,心中更是佩服流川居然能把全国的财政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理得头头是道。
“看来,天下事,都有学问奥妙在里边,我以往所知太过浅薄了。只是事已至此,我们又该如何补救?”
“如今大军不是已在江阳城外吗?你说过,江阳城是陵南第一坚城,极难攻破,必会有长时间相恃,而军中粮草也需要补充了。我要亲赴边城,负责这次的粮草押运,这次绝不能再让人于其中弄半点鬼。”流川说来淡淡,好象是出去串个门般简单。洋平却吓得变色:“你要亲自去押粮,这可万万不行?边城贫苦,只怕非你所知,而且一路押粮,道路艰苦,你也未必能够承受,再说路经陵南数城,不知会否有变化。更何况京中也还要你主持全国的粮草调配大局呢?”
“京城的事不必担心,我手下那些人都知道应该怎么做。你说过,一破江阳城,大军就可直指陵南国都,我有信心,这场战事不会胶着太久了,胜败全系于江阳城一战。这一次,说不定是最后一次押粮供军呢。即是如此,我更不容出一点差错。军士们在战场浴血杀敌,保国护民,而我们,却连一顿好饭也不能给他们吃,我已愧悔莫及,断不能让这种事再次发生了。”
洋平见流川语声虽平淡,更无激动之态,但眉间决然之色不可动摇,心知万万不能改变他的主意,只得一叹道:“我不放心,还是陪你一块儿去吧。深入对方国境押送粮草,也该有我这个久经战阵的大将陪着才是。”他已知流川的冷淡性子,话一出口,已做好争辩的准备,如若流川不肯,便与他力争到底。否则万一这位尚书大人出了点什么事,那位性烈如火的皇上还能饶了他不成。
谁知流川淡淡看他一眼,唇边溢出一缕淡淡笑意:“固所愿也!”
洋平愣愣望着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时候,这个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尚书大人转了性了。
流川看他的样子更觉好笑:“这一次不知多少官员参与了这等卑劣无耻中饱私囊的恶行,只是他们都是朝廷命官,没有圣旨,我也难以拿他们如何。倒要乘此机会,借你那钦赐的天子剑,杀杀这股歪风。”
洋平看他如星子般的眸中隐隐闪动的煞气,知他如樱木一般,因兵士饮食之苦,真正动了真怒,想到当年有关流川初入仕途,即掌天子剑,斩数十官员不眨眼的传闻,也自暗中一凛,心知这一次,不知多少人要人头落地了。他心中即惊且敬,也佩服流川的胆量。
要知道,天子剑虽有先斩后奏之权,但一般都只是一种摆设,很少人真正动用。毕竟官场中人,官与官之间多有牵连,杀一个官,不知会结下多少怨。似这等一下子斩杀一大批官员的事更少之又少。因为手中即有天子所赐之权更要万事小心,真要不请旨就处死太多官员,极有可能,反令天子生出忌惮之心,有僭越之嫌。越是位高权重的臣子,一般越是忧馋畏饥,不敢做出这种事。似洋平,心中虽恼恨这些人,又有重权在手,却也没有想过,要先下手诛杀。因他与天子本是总角相jiāo的好友,越发小心行事,不肯让人指责他恃宠枉为。也只有流川这等只要问心无愧,便能当机立断,所有后果概不在乎,更不理他所尽忠的主君是否领情的奇异人物,才会有这种主张。
洋平看流川神色淡淡,语气淡淡,却能谈笑间杀伐决断,只觉这多病的文弱男子,此刻竟有自己这百战勇将所不及的英雄豪气,一时心中热血澎湃,父亲平日里一再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