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木听洋平言语,默然良久,方问:“听你说的,他做的都是尽忠职守的事,不肯让人任意挥霍国库银两,难道满朝臣子,竟没有一个肯认同他的?”
洋平轻叹无言,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就算是要当好官清官,也同样需要处处留人余地,懂得转圆,否则官场之中,岂留这样的人物。如今先帝过世,流川枫本人又全无可以仗恃的背景,偏已结怨于众臣,以后他的命运只怕可叹。
“父皇是故意的。”樱木的语气异常奇特,洋平从不曾听他用这种口气说话,一时怔了一怔。
樱木沉声徐徐说:“流川枫即是一个全无出身的布衣,父皇为什么如此宠信他,为什么竟给他这样大的权力?父皇一定是故意的。父皇往年也喜征战,近几年却再不肯轻易用兵,必是已发现国库空虚。可是他也同样知道造成国库空虚的种种根源,真要雷历风行地管起来,必会令满朝臣子离心离德,俱皆生怨。所以他起用了一个有才华有胆识但没有深厚家底的布衣。所有得罪人的事都由流川枫做尽了。国库的银子不再如水流失,而群臣的怨恨却只针对流川枫一个人,父皇仍然是天下敬仰的文成武德圣皇帝。如今父皇死了,众臣的怨恨也只对流川枫,不会殃及于我。只要流川枫死了,则众臣还一样是忠心的臣子,流川枫本人全无身家背景,他的死亡也决对不会对朝局造成任何震动,对吗?”
洋平惊讶万分,万万料不到直心直肠的樱木竟能看得这么深。他身为臣子自然不便说皇帝的不是,而且更可怕的一点他还没有点出来。如果先皇不死,等到时日一长,国为渐渐充盈,而群臣的不满达到极点时,流川枫极可能被这个一手提拔他的皇帝做为祭品处死,以安众臣之心。这才是帝王之心,这才是帝王的权术,但此刻洋平却不愿对仍有热血热心的好友点出这权利场中最yīn暗的一面,实在不忍看这个赤诚好友震惊受伤的眼神。
樱木不知洋平的心思,只是一边想一边说:“只是父皇的这些心思不知流川枫知不知道?”
“应该是不知道吧。流川枫原是一个平民,虽有才华,毕竟难知权力场中之人的心思,得先帝破格提拔,自然是满腔热血,为国为民想做出一番事业来以报先帝知遇之恩,如果他知道,又怎么肯做这样的傻事。他做尽了惹人怨恨之事,破尽了旁人的生财之道,恶名仇恨全给他一个人担了,又曾杀过那么多大官要员,一旦出事,他们的门生故友,哪一个肯放过他。而他为国做了这么多,最后极可能被安上各种罪名处死,而天下百姓也并不知道这位朝中的侍郎所做之事,即不能一世富贵,又不能留芳百世,更不能在民间如许多清官贤吏一样流传美名,又有谁会做这样的傻事。”洋平一边回答,一边暗中自问,就连他自己也未必能为樱木做到这一步。他愿为樱木尽忠尽责,他愿为樱木鞠躬尽瘁,他愿用胸膛去阻挡she向樱木的利箭,可他未必能为樱木甘心结怨于天下所有的官员仕族。他不怕死,可最终的结果如果是被当成权利的牺牲品不名誉地死去而且会连累一族上下几百人受罪,那他岂能不三思而行。连他对樱木之情义尚且不能,他万万不相信流川枫会清楚一切再做这些事。
樱木倒不曾想过洋平会否为自己如何如何,他jiāo上朋友就只为了那是好朋友,从来没有想过朋友应该为他做什么,朋友能够为他做什么,只是把心中疑问向他提出:“现在我明白为什么连母后也不喜欢他了,可是母后骂他的名称很奇怪,母后口口声声骂他是狐狸jīng。狐狸jīng不是专骂女人的吗?为什么母后那样骂他?”
洋平脸上现出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樱木见了古怪更是连声催问。
洋平推托不过才道:“流川枫生得清俊无双,直如人间谪仙,便是后宫佳丽三千也难有几个比得上他容貌之美的?先帝识他于寒微之中,授以重职大权无比宠信,自然惹人猜疑,为什么他区区布衣能得先帝如此识重。因他貌美所以流言颇多,也愈发惹得后宫中许多妃子的怨恨更深。”
樱木之才明白,为什么母后说起这个流川枫咬牙切齿狐狸jīng狐狸jīng地骂了许多声,本来还在奇怪,一个朝中官员,怎么竟惹了一国之母如此怨恨,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樱木本来虽不好风流,但帝皇之家这种事多有,也没怎么在意,只在心中细想明儿上朝倒要好好看看那个流川枫,瞧瞧那敢于得罪了普天下官员,又惹来后宫无数怨恨的家伙是个多漂亮的狐狸jīng。
可是没有等到第二日早朝,樱木深夜挑灯看那永远也看不完的奏章时收到了八百里的边城快马急奏,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