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罗尼微微一怔,轻轻道:“摩耶娜。”
摩耶娜抬头,望向这一生都呵她护她,爱她如掌中之珍的兄长,展颜一笑,她的笑容从未如此美丽过,也从未如此悲凉过“乘着我还没有老到很难看,乘着我现在,还会不让人觉得丑,我要嫁人了。摩罗尼,摩罗诃这么多年一定很寂寞,很寂寞吧?”
夕阳西下,辛苦一天的农人扛着锄头,彼此笑着打招呼,走回他们自己的家。
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曾有一个大汉朝的高官。
曾经在西域用兵不血刃的方式解决边患之危的陈聿修在归乡之后,隐入民间,象普通百姓一样耕种为生。
曾经握剑的手,每天做着农活,曾经写文的手,每天gān着粗活。生活简单而平淡。朝廷几次召他去做官,都被他推辞。
附近有热心人见他为人老实又肯助人,多次想帮他说一房媳妇,也被他拒绝。
他就这么一个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平淡生活了许多年,曾经的辉煌已恍然如前生。
然而,这一天,平淡的生活被打破了。
当他回到那柴扉木门的家园时,有一个多年不见的故人,用平淡的语气轻描淡写的打招呼:“陈司马,好久不见了。”
锄头砰然落地,陈聿修的声音空空dòngdòng响起来:“摩罗尼。”
小小的农居点起了烛火,多年不见的朋友相对而坐。
没有拥抱,没有欢呼,没有美酒,一切都清冷地不象话。
陈聿修用来待客的,只有贫穷农家的一杯水罢了。
而摩罗尼慢慢地坐下,慢慢地喝了一口水,慢慢地说:“摩耶娜死了。”
杯倾水泼。
陈聿修低下头,慌乱地用找块布,随便拭了一下案上的水痕,把自己那倒地的杯子扶正,努力忽视自己正在颤抖的手。
“她打扮成最美丽的新嫁,举行了最盛大的婚礼,然后对我说,摩罗诃这么多年太寂寞了,接着就服毒自尽了。”
陈聿修闭上眼,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然而,那纷乱的心境,根本无法控制,他猛然站起,把整个桌案都撞得翻了出去:“你竟然任由这一切发生。”
摩罗尼平淡而漠然地说:“如果不是因为当年摩罗诃死前曾叮咛过我,身为国王的责任,也许我也和摩耶娜做同样的事了。我来找你,是因为,我想知道,当年摩罗诃在你耳边,说的到底是什么?”
陈聿修废然坐下,良久,才轻轻道:“你都知道了。”
摩罗尼凝视他:“我想请你告诉我,请我的朋友陈聿修告诉我,他到底对楼兰,都做了什么?”
陈聿修摇摇头,沉默了很久,然后轻轻说:“还记得那时,我们三个一起回楼兰,路过玉门关时,被班都护拦住。班都护让你们都去换楼兰的衣服回国吗?那时,他这样做不是因为体贴,而是为了支开你们,他告诉我,尽一切力量促成楼兰与大汉和谈。必要时,暗杀摩罗诃,他死了,你就是楼兰唯一的王位继承人,你的意志举足轻重。如果实在不行,甚至可以直接刺杀楼兰王,只要你顺位登基,那所有的纷争也就不存在了。”
摩罗尼安静地听着,他应该愤怒,他应该咆哮,他应该一跃而起,然而,他只是安静地倾听,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出卖和伤害,已经看过了太多的毁灭和死亡,再残忍,再卑鄙的事,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呢。
“他说,国家民族之前,不容良心。而我,虽然心中感到痛苦,却也不能不承认这是对的,如果能制止战争,如果能避免无数人流血,那么,杀死一两个挑起战争的人,也实在是不得已的事,做为汉人,我不能拒绝这个要求,但做为你的朋友,我一直在痛苦。”
陈聿修凄凉地一笑“那段日子,我表面上仍和以前一样,同你们一起说笑,一起忧虑,一起长期筹谋,一起为平息战争而努力,但在心里,我每天都在煎熬,在痛苦,我比你们更期待战争能化解,我比你们更期盼,和谈能成功,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不用去做对不起朋友的事。所以,当最后楼兰王答应和谈时,我比你们更高兴,更快活,然而,最后,那场行刺班都护的yīn谋毁掉了这一切。”
陈聿修闭上眼,悲凉地叹息一声:“做为汉人,我不能不惩罚楼兰的背信弃义,为了维护大汉在西域的声威,我不能不尽力帮助班都护,但是,我眼看着那么多人流血,那么多人死去,我眼看着摩耶娜伤心欲绝,我眼看着你在城上拼死力战,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阻止这一切,所以,我向班都护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