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归伽尽量想让语气平静,却终是声音黯淡下来。
摩罗尼微微颤动一下,面露悲伤之色,抬起头,凝望他:“你恨我吗,我害死了……”
安归伽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道:“我的家族,世代为楼兰王族尽忠,我从小进宫,做两位王子的伙伴,父亲临终时,也曾jiāo待过我,要保护国家,保护殿下,我……”
他想要努力地说下去,却不知为什么,哽咽了声音,竟至语不成句。
摩罗尼有些凄凉的笑笑,站起来,轻轻拍拍他,却到底说不出一个字,他只慢慢走向摩罗诃:“一切都是你设下的计谋对吗,你把我从白龙堆救回来,你不让匈奴人杀我,不是因为你念及手足之情,只不过,是你要借我的手,把班都护引入陷阱。”
摩罗诃沉静地望着他,并不说话。
“即然是这样,即然是这样……”摩罗尼的声音忽然激愤起来“为什么柯叔叔一定要死,为什么?”
“你以为班超是白痴吗?如果我们让你轻易说动父王和议之事,如果没有人坚决反对,如果你没有遇上重重阻力,班超他真的会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吗?”摩罗诃淡淡得道“若没有樊无期的人头,荆柯是不会有机会走到赢政身边的,如果不献上……”摩罗诃漠然无情的语气终于顿了顿,然后才说“班超是不会答应亲自去guī兹受降的。”
摩罗尼不可置信得望着摩罗诃,他怎么还可以用这样冷漠的语气谈论这件事,他怎么还可以这样,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他怒吼一声,直扑过去,一把揪住摩罗诃,一手抡拳就要重重打下去。
鹰格尔踏前一步,长刀出鞘一半,就待阻止。
摩罗诃却漠然伸手一拦,冷冷仰起脸,摩罗尼的拳风已经激得他的额前长发飘dàng起来,他的眼眸却一迳宁定如石,神色竟无半点退缩。
摩罗尼的拳头挥到一半,猛然顿住,死死盯着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咬得牙齿咯咯作响,忽得仰天一声长啸,转身一拳,重重打在一旁的大石头上。鲜血立刻静悄悄得溢开,无声无息,染红冰冷的石块。可是他却仿佛什么也感觉不到似的,低声地惨笑起来。
他费尽千辛万苦,历尽危险,回到他的国家,想要保护家国亲人。可是,在这个国家,每一个人都在欺骗他,他的父王,他的弟弟,所有的重臣,还有那个看着他长大,爱他胜过自己孩子的柯叔叔,所有人都在完美得演一场戏,看着他拼命得说服,费尽心思地一家家拜访,掏心掏肺地晓以利害,然后,勉为其难得答应他,就此张开一张完美的罗网。在他所有的至亲眼中,他所做的一切,象不象一个小丑的游戏。原来,他爱他的国家,他爱他的国人,可是,他的国家他的亲人,其实从来不爱他。
他惨惨淡淡地笑,然后轻轻地问:“这个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的。”
摩罗诃淡淡说:“在汉使被杀死之后,我就建议,就算这一次能靠乞怜讨饶逃出一劫,但与其永远这么卑躬屈膝,不如孤注一掷,如果能杀死班超,如果能让大汉从此放弃西域,我们就永远不必受压迫。在商量过许多次之后,父王和其他人都同意我的看法,但是,如何才能杀死班超,这是最大的难题,直到我听说你回国,我才想到这一计,而柯叔叔……”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说“也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摩罗尼静静地站了很久。摩罗诃说来虽然平淡,但是,他可以想象得到,要让那满朝上下,听从他如此胆大包天的建议,要让父王甘心牺牲柯叔叔,这其中,不知费了多少唇舌,耗尽多少心血,然而……他抬眼,有些悲哀地望向自己的弟弟“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呢?”
摩罗诃遥望远方白龙堆的方向,伸手指去:“从武帝以来,汉人进入西域都要找楼兰人做向导,以便渡过白龙堆。你知道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有多少楼兰向导死在白龙堆里吗?他们比任何人都熟悉沙漠的道路,却太不熟悉大汉人的心。你可知道,有多少曾在那里被鞭打,被活埋,你可知道,在那漫漫风沙中,有多少楼兰人活生生被晒成人gān。武帝年间的楼兰国王因不堪重负而拒绝再为汉人派出向导,结果却被汉皇一怒派人刺杀而死。而如今,一切都在重演,当汉人这样凌nüè楼兰人时,做为楼兰的王子,我可以什么都不做吗?”
摩罗尼苦涩地道:“关于这一切,我们已经争论过很多次了。当初大汉长史为人残bào刻薄,而现在总领西域诸事的班都护却是仁厚之士。他答应过,要善待各国百姓的。楼兰掀起战乱,只会给楼幸带来伤害,所有人都知道,小小楼兰,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