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和尚,明太太让你进来。”
“阿弥陀佛。”薛蟠合十立起,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里屋设着一张大紫檀木夔龙捧寿桃宝座,是前日徽姨出去闲逛时随手买的。后来才知道那是薛家的铺子。小朱赖着薛蟠打七折,返回的银子他自己揣了。徽姨正端坐于宝座上,左手是凤姐元春,右手是茵娘黛玉,身后立着老仆,好不威风。红芳跪在她跟前。薛蟠忙上前行礼。
徽姨吃了两口茶问道:“什么培训?”
薛蟠道:“就是教别人怎么做事的。我们家各个铺子作坊都有培训师。她显见是为了哄骗元表妹而来。”元春怔了怔。“可元表妹一不疯二不傻,身为国公府大小姐,还在皇宫混过三年,并不好骗。我相信红芳姑娘没有金刚钻,不会揽瓷器活。”他看着红芳道,“把你的哄骗方法整理出来,传授给我们家的卖首饰绸缎脂粉的伙计。你赚的钱会比当绣娘多的多。”
红芳张大了嘴呆若木鸡,元春若有所思,徽姨啼笑皆非。林黛玉犯困了,往几案上趴;赵茵娘趁势撸了一把她的后脑。独有王熙凤还岿然不动的撑着。
静默了好一阵子,红芳讷讷道:“怕是……不好使。”
薛蟠摆手:“放心,略改头换面就好使了。你这趟来,目的是让她私相授受被长辈兄长发现,还是私奔?”徽姨嫣然一笑,捧起茶盏子。
红芳半晌才说:“……最好是……私奔。”
薛蟠打了个响指:“私奔的难度更大,技巧更高。你预备怎么做?从哪个节点开始下手?”红芳仰头望了他一眼,又不言语了。薛蟠不禁低头瞧了瞧自己,穿的是家常衣裳。遂摘下帽子露出光头。“这样会不会有亲和力一点?要不要贫僧换身僧袍?”红芳又神色复杂看了他两眼,还是咬紧牙关。
薛蟠望徽姨。徽姨好整以暇道:“你自己问。”
薛蟠拍脑袋:“我的佛祖!小姑娘,没有什么说不得的话。凡是你以为不能说的,大都是被人吓唬住了。”红芳咬咬牙,拳头一捏,脑袋狠狠低垂。薛蟠又说,“别低了,再低颈椎要骨折了。”红芳又愣了。
忽听有人忍无可忍道:“蠢和尚!她方才都要说了!”众人顺着声音望过去,门帘子不知何时已拉开一条半寸长的缝隙,缝后头从上到下齐齐整整排了三只眼珠子。女士们哄堂大笑。
却听徽姨道:“可是有些话,你只便宜同小和尚一个人说?”红芳神色一动。徽姨道,“横竖你家之事我已知道。若只便宜说给他听,你们避去隔壁耳房便是。”
红芳又挣扎半日道:“奴才求单独回给薛家大爷。”
“行吧。”薛蟠回头溜一眼那三只眼睛,“你们滚的远远的。小姑娘,你跟我出来。”
这屋子本是穿堂,有东西前三个门。小朱他们偷窥的乃是连接堂屋的东门。薛蟠引着红芳从前门出去进了院子,绕入西耳房。薛蟠直往椅子上坐了。
红芳四面环顾几眼,走到薛蟠跟前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贾大姑娘,钦慕薛大爷。”
“什么?!”薛蟠先是一愣,随即觉得一道凉意顺着后脊梁背往上爬,直凉到天灵盖。元春喜欢十六早已明明白白。误会她心思的只有一个人:贴身丫鬟抱琴。
薛蟠反复回忆良久,当日抱琴眼中神色委实是期盼。依着如今这个时代的习惯,作为贴身大丫鬟,抱琴九成会给元春的丈夫当通房、然后升职为妾室。故此,她是细作还是被人套了话,暂不能确定。遂告诉红芳道:“谢谢你。这消息很重要。你先在此处休息着,待会儿贫僧还有话问你。”红芳又愣了,张嘴又闭上,最末只低低的应了声“是”。薛蟠大步离开。
回到穿堂,薛蟠遂问红芳先头说了什么。
不待大人开口,赵茵娘先像模像样的叹了一声:“大和尚,你听了肯定很无语。”
林黛玉也摇头:“她们家真奇葩。”
合着这红芳姓沈,乃松江府人氏,家境尚可。祖父生有三子。前头两位伯父是祖父亡妻所生;她祖母乃续弦,生了其父。两位伯母连生四个堂姐。她祖父心焦,特花重金请道士在祖坟上作法、依着祖宗给的线索从渔船上寻得了她大姨、娶为三儿媳妇。大姨不负重托,次年果然生下她大哥。不曾想大姨随后就疯了。为了再得个孙子,沈家退而求其次,替她父亲娶了她母亲为二房。没想到生下了她又是个女儿。
沈老头遂死了心,以为沈家便是独苗的命。乃竭意教养孙子,不惜家底送他读私塾。倒霉的是,沈小哥平素分明聪明的很,念书实在平平。沈老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