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此刻曹县令似乎泄了气,对着吴佥事轻声道:“罢了,下官想办法把亏空补上,在下也是一时糊涂,还请大人放在下一马。“说罢,揖手躬身一礼,吴景脸色好了一点,重新又坐了起来。
任师爷趁机上前一步,捧起刚泡好的茶,直接递到吴佥事的手里,口称:”老爷,您请用茶。”
“下毒!”小林子浑身一个激灵,惊恐得双眼都直了,大张着口通身冷汗淋漓,竟像木头人一样僵立在窗外,连话也说不出来!那吴佥事懒洋洋端起茶杯,随口说道:“曹县令,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过,你虽然愿意补上亏空,但一码归一码,本官依旧会据实上报,这是本官的职责。”
吴佥事语气冷冰冰的,举杯一饮而尽,目中炯然生光,又冲着曹甫说道,“本官自束发受教,读的是圣贤书,遵的是孔孟道。十三为童生,十五进学,二十岁举孝廉,二十一岁在先帝爷手里中进士。如今在正德爷手里又做了二十三年官,也算宦海经历不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此时我才真正明白,小人之所以为小人,因其不耻于独为小人。你自己做赃官,还要拉上我!好生听我劝,回去写一篇自劾文章,退出赃银,小小处分承受了,我在太子爷和彭总督那里还可替你周旋几句——哎哟!”
吴佥事突然痛呼一声,双手紧紧捂住了肚子,霍地抬起头,双目怒睁盯着曹甫,吭哧吭哧一句话也说不出。突然天空中一道亮闪,小林子这次真真切切看到,那张脸苍白得像一张白纸,豆大的冷汗挂了满额满颊,只一双眼憋得血红,死盯着任师爷,半晌才艰难地说出几个字:“恶贼!你勾结外人,竟敢下毒……你……你逃不……”
“哼!”曹甫哼地冷笑一声,“那又怎样!本官就是千刀万剐,你特么的也看不到了,你不知道吧?任师爷本来就是咱的人。嘿嘿,弟兄们,咱们送佛送到西,姓吴的,明年今日是你周年!”说着一摆手,县尉范藻和任师爷一同饿虎般扑上床榻去,两个人用抹桌布死死捂着吴佥事的嘴,下死力按定了。
任师爷狞笑着道:“人家跟当官的出去,谁不指望着发财?你特么的要做清官,我一家子跟着喝西北风啊!”一边说一边扳着吴佥事的肩胛下死劲地搡:“狗日的,我叫你当清官!我叫你当清官!到地狱里去当清官吧!”
此时屋外大雨磅礴,上天似是被这间客栈中发生的人间惨案激怒了,透过浓重的黑云猛地又打了一个闪,把菜园子照得雪亮,几乎同时爆出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炸雷,震得墙壁上的房土簌簌落了小林子一脖子,旋即又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里。只那倾盆大雨没头没脑地直泻而下,狂风呼啸中老槐树枝桠发颠似的狂舞着,湿淋淋的树叶发出令人心悸的沙沙声……
“老任,解开他的腰带……”
小林子如同木头人一样看着里面的一幕,浑身抖得如同筛糠。范藻和任师爷都已凑到了油灯前,任师爷手忙脚乱地半跪在炕上,解着吴佥事的腰带,站到桌子上往房梁上挽套子。县尉范藻满头大汗,用残茶冲洗那只有毒的杯子,煞白着脸急匆匆地说道:“老任,动作快点!不要等他断气,就吊上去。不伸舌头,明儿验尸就会出麻烦……”
说着将毫无挣扎力气的吴佥事脖子套上环扣,一头搭在房梁上,三个人合力一拉,那吴景只来得及狂喷一口鲜血,已是荡荡悠悠地被吊了上去。一阵凉风裹着老槐枝卷下来,鞭子样猛抽了一下小林子的肩膀,他打了一个激灵,才意识到眼前这一幕可怖的景象并不是梦。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第一个念头便是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透过窗纸又看看,却见那任师爷正在穿吴佥事的官服,一边戴帽子,一边对县令曹甫说道:“教主,这件事瞒不了多久,这是砍头的买卖,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把弟兄们都召集起来,早做准备吧!可惜喽!十几年的心血……”
“行呐!这是本教主心中有数,也罢,这恐怕是天意!咱们不得不提前起事……”曹甫不耐烦地说道,又叮嘱说,“待会你们只送我到二门,任师爷你不要开口,灯底下影影绰绰瞧着像姓吴的就成……”
小林子再也不敢逗留,小心翼翼地挪动着两条麻木冰凉的腿,贴着墙根慢慢离开北窗,兀自听见县令曹甫沉着的声音:“老任你记着,明个儿我坐堂,不管怎么吆喝威吓,一口咬定是他自尽……老范,去!把这狗官写的东西都找出来烧干净,手脚利索些……”
小林子脸色煞白,他轻轻转过北房才透过一口气来,心头兀自怦怦狂跳,冲得耳鼓怪声乱鸣,下意识地揉了揉肚子,早已一点也不疼了,只觉得心里发空,头晕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