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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担心的是,皇帝在技艺之外要出难题,那可真是年近七旬的这位老太监防不胜防的。
果然,当他下出直接攻击一块黑棋,对另一块黑棋形成潜在威胁的一手后,观棋的王岳嘴角抽搐了一下,差点惊呼出声。
皇帝瞥了王岳一眼,拈起一枚棋子,欲落不落,却在那里自言自语“朕日坐奉天殿,夜寝乾清宫,此二处,谅无妨碍。”
对面的萧敬暗自叫苦不迭,要不是皇上刚刚有一句交代“萧公公,你今天要和朕好好对弈一局。”何至于走出如此凶狠的招数。现在好了,下一只落在何处,着实难熬。
既然“奉天殿”、“乾清宫”去不得,只好点在自家的眼位上。但这样一来,太违背其理,皇帝那里也未必能通过。两指拈住棋子久了,不免要抖动。
“萧公公,”皇帝不慌不忙地叫道。
“老奴在。”没想到出路的萧静忙应了一声。
“这一招齐称得上是手筋吧?”皇帝揶揄道。
“是,是。”
“你的棋下的高明,只是太霸道了一些。”
“谢万岁爷教诲。”萧静心锐诚服。
“那么,这局棋……”
“奴才无用,又下输了。”
“你可要看好喽,果然是你输了?”皇帝调侃问道。
“是,奴才以无处落子。”
皇帝的脸色突然变得阴郁,把棋盘一推,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说道“算了,没意思!朕想听句真话,越来越难了。”
萧敬一惊,抬起头,发现皇帝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那眼神里面分明有几分怜悯,几分痛心。萧敬又是一惊,背上的冷汗都下来了。皇帝在怜悯自己,身为内庭内相,这种怜悯是要不得的,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萧敬又看了皇帝一眼,只见他面如满月,鼻直唇长,隐隐透出一股威严。凡是瞻仰过太祖御容的内外大臣,都说当今皇上容貌酷似太祖。那些妨碍他成为圣主明君的想法是不能见容的。
“萧公公,嘿嘿,连你现在都不敢在朕的面前说实话了,朕还能够相信谁,你说呢?”皇帝神情黯然的说道。
“奴才不明白,皇上请明示。”萧敬不能不硬着头皮回答。
皇上上身向前倾斜,两眼炯炯有神的看着他,冷哼一声“哼,朕下棋的水平究竟怎样,难道朕的心中没数吗?你们啊!都变着法子讨好朕,把朕当做傻子吗?朕每天耳朵里听到的都是谎言,听多了也就习惯了,还真以为这天下太平。
看看吧,这次京察,查出了多少贪官污吏?你这个司礼监秉笔,还有你王岳,掌印太监,怎么这么多年就没察觉过一点迹象。萧公公,王公公,你们是不是老眼昏花,眼睛都瞎了。这么多贪赃枉法的事情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你们都看不见吗?”
“奴才昏聩失职,奴才有罪。请皇上责罚。”萧敬和一直侍立在旁的王岳一齐扑通跪倒在地,额头上都是汗如雨下。
朱祐樘站起身来,踱了两步,鼻子里冷哼一声“哼,萧公公,你不是昏聩失职,你是太在乎你在士林中的名声了!为了赢得生前死后名,你和刘健一样,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待那些贪赃枉法的事情,得过且过。
你倒是在士林中为自己博取好大的名声,可你有没有想过,吏治腐败如斯,这难道不是挖我大明的墙角!你有没有考虑过朕的感受?萧敬,你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记住,你是皇家的奴仆,不是儒家的门徒。”
说到这里,朱祐樘转过去看向王岳,冷哼了一声说道“至于你,王岳,你负责荐举的镇守、分守、守备官,这些年来,你每荐举一人,都要收取贿赂,却是置朝廷于何地步?你们两人都是朕身边的老人,朕把你们当做亲人一般对待,你们这些年,就是这样回报朕的吗?”
说把恨恨的一拍棋盘,棋子滚满一地。朱祐樘一屁股坐在座位上,狠狠地瞪着两个人,口中呼呼喘着粗气。萧敬和王岳两个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谁也不敢再说一句话。
自从宣宗皇帝办起了内书堂,已历七十余年。司礼太监要替皇帝批答奏本,须略通文墨,因此进过内书堂的太监便如同翰林院学士一般地位尊崇,就像现在的外朝,不由科举正途入世,不是翰林院出生的,根本不用想入阁。慢慢的,这些内书堂的大监也如同外朝一样,心态有了变化。他们那种骄傲和外朝的翰林院学士没什么两样,本来就是他们教的。
看着伏在地上的两人白发苍苍的两颗头颅,想起过去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