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香消玉殒

一股冷意突兀的升起，我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阿九适才说出的话，好像一句咒语一样漂浮在我的上空，耳朵旁嗡嗡嗡作响。我看到阿九的嘴巴还是一开一合着，却什么都听不见。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赶过去的，永巷的路长而冷清，风吹在身上格外冰凉。我有点震惊，更多的是难掩的悲恸，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婚房已经被人围的水泄不通，太监宫女嬷嬷们都像一只只无头苍蝇一样打转。他们皆被这粹不及防的血腥一幕惹得心慌，也有的嘀嘀咕咕地暗自猜测着。嬴政没在宫里，现在我最大。

有人高喝，“梨香夫人驾到——”

因为我的到来，所有的人都噤了声，他们低头敛目，自觉地往后退去，给我留了一条宽敞的路。

突然十分安静，走路时甚至可以听到裙裾轻触地面的声音。风，径直地吹进了我的鼻孔里，有着淡淡的腥甜味。

阿九抓着我的手臂生怕我跌着，我踉跄着走了进去。

琳琅已经死了。

她的尸体还躺在地上，头发散乱，大红的嫁衣上凝结着暗红色的血痂。红烛摇曳，黄色的烛光映在青石地板上，泛着鬼魅的浮光。她的眼睛半睁着，眼珠子黑白分明。

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曾经还那么巧笑嫣然的看着我，可是现在，她已经死了。

“啊！——”蓦地，我撕心裂肺地大喊。

周围的人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我甩开阿九的手，缓缓走到那片血迹前。

我跪倒在琳琅的面前，额头贴在琳琅的脸颊上，轻唤，“琳琅！琳琅……”

阿九轻轻地拉扯着我，“夫人……”

我垂泪，回过脸望着阿九，又望了望其他宫人，“你们干嘛还傻站着，公主受伤了，为何不去叫太医。太医，太医在哪里？”

“夫人，琳琅公主已经死了。”

我很生气，“琳琅怎么会死！她刚刚还对我笑呢，你看，她的头发，就是我梳的。”

众人噤若寒蝉，都把视线转移到我的身上。我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抱住琳琅的上身，摇晃着，“琳琅！琳琅！”

我的手触摸着她冰冷的脸颊，她真的死了，血液的热量正在慢慢褪去。她的嘴唇紧紧抿着，里面含着她咬断的一截舌头。

我摸着她的下巴，稍一用力，就有更多的血流了出来。

我浑身抽搐，抱住她的脑袋，久久不肯松手。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我不敢相信，那个勇敢救下太监的小女孩，会突然离我而去。

我答应了梳云的，找到孩子，就要好好照顾，照顾她一辈子。

可是，我害了她。

我哭得昏天暗地，泪眼模糊中，从门口飞一般的冲进了一个人，我抬起眼睛，荣儿就站在我们的面前。

“荣儿！”我愕然地看着他。

“你满意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冷然。

我仰着脸，望着他。身子还在不停地抽泣着，有点窒息的感觉。

他面无表情，脸上没有一滴泪水，“琳琅走了，走了好，这样就不会再遭受到那个畜生的折磨。”

“琳琅，我对你好！我带你走。”他轻轻地从我怀里抱起琳琅，琳琅的襟口微微敞开着，他就用自己的披风盖上，一步一步，极缓地往外面走去。

我跪在流淌着鲜血的地板上，丝丝凉意，仿佛一条条细小的毒蛇，钻上我的每一根血管。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这样真好，你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不会反抗我。你不是说喜欢吃芙蓉巷里的八宝糖吗！我带着你去！……”

他终于忍不住，声音里有了些微的哭腔。

我侧着身子看着他，我前所未有地发现，他们真的很配。

曾经，我也像他们这样年轻过，疯狂地爱过。苦过笑过，赢过输过。可是我没有想过，在未来的今天，我会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推入了深渊。

一入宫门深似海，原来就是如此。

荣儿抱着琳琅，已经渐渐走远了。一路上，无人敢拦。琳琅的嘴角还有滴着血珠子，一滴、两滴……好像冬日里绽放的红梅，沿着那条铺了鹅卵石的小径，一直往前方延伸。

“夫人。”阿九过来扶我，“地上凉，您这样是会着凉的。”

我的目光还停留在荣儿和琳琅消失的尽头，微微转头，麻木地寻找着某人的踪迹，“胡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