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十一点多了,很冷。两人像初初恋爱一样,下了车走很远。单慧慧带着小白去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吃烧烤,这儿小白没有来过,却是慧慧婚前的据点。
看着对方的眼,彼此都没有太多话语。四瓶燕京,碰杯,一杯杯饮尽。
小白简单说了回去的情况,主要是陪太后搜集了一些经济状况的资料,征集法律意见。他爸那头出面的是律师。他咬牙,说老头早就把公司资产转移了,夫妻名下的只有几套房产和有价证券,以及已经不值钱的公司股份。
单慧慧按住他的手:“以前我发了工资就到这儿吃点烧烤,也觉得很开心。”
小白看着她,眼里的不忿慢慢减少了些:“主要是怕委屈你。”
“记得在査济那次吗?虽然吃住都那么简陋,但那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次旅行。”单慧慧把肉串送到小白手上,直视着他,“只要在一起,我相信没什么过不去的。”
小白扭过脸,看向街道:“跟我这么久,我们唯一一起出去旅行的只是个破旧的古镇。这么说,不是我更没用么?以前没时间,现在想带你去欧洲也不可能了。”
单慧慧看这不是一时半刻能让他看开的事,只得微笑着:“难道我老了吗?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小白不再说话。
单慧慧心里叹着,慢慢来吧。
回家,慧慧窝在小白怀里,找回了点安定。看他还未睡着,慧慧问起房子的事。
小白没睁眼,若无其事说:“我妈筹了点给我交下几个月利息,等离婚的事弄好卖掉两栋房子,帮我把款还清。”
慧慧总觉得不安:“总不能让妈没钱傍身吧,都给了我们。”
小白很想睡了,声音更低:“房子给她,我们交租。”
慧慧还想再问,已经没声响了。
单慧慧对这套房没啥想法,反正她确实没什么贡献。但心里还是堵着堵着不自在。不是防着她这个外人,母子间有必要搞这套么?
以前闹闹别扭还是两人之间小风波而已,恐怕这次之后,两人间如果有半点龃龉,就是慧慧嫌贫爱富的罪过。中了太后的计算也就罢了,小白与她之间恐怕生出难以弥补的罅隙。慧慧明白男人的那点小自尊,在此时,才最需要小心呵护。
慧慧瞪着眼,似乎看到从自己身体最内爬升出一个字,在头顶上轰然坍塌,那就是累。
推了推小白:“明天我要去上班了。”
小白在睡梦中嗯了声。
好吧,她知会过了。
单慧慧上班族的日子又开始了。
上一次辞职时她还是个除了自由一无所有的剩女,如今再入职,物质上而言她依然一无所有,但,恐怕仅有的自由也灰飞烟灭了。
她想,其实朝九晚五是一种乏味却实在的安全感,你能知道自己在前行的社会潮流中,被推搡着,淹没着,而且会在每个月固定的日子感到金钱带来的膨胀感。
而同居之后那些混沌的主妇生活,实际上慧慧常感受到自己毫无价值挥霍时间的罪恶感。她自嘲着,这就是劳碌命的女屌丝。
单慧慧的新公司很迷你,在一栋老旧的办公楼,老板的办公室和财务室之外,是一个敞开的办公室,半隔成十二张办公桌,她的桌子在最中央,远离阳光和微风,享受两边的宅男设计师提供的免费二手烟。
单慧慧的工作也很简单,负责一些最不需费力的路演活动。有时甚至不需要她那华丽的方案,只要一张节目单和一张预算表。追着设计师改好背景板,发去喷绘公司,工人和表演人员都是公司常用的,沟通并不费力。
开始几天,慧慧喜欢晚上滔滔不绝对小白说着办公室的小笑话,她的那些新同事,工作里遇到的鸡毛蒜皮。但他显然不感兴趣,慧慧也就沉默了。
单慧慧知道小白还在找工作,要应付令他厌烦的酒局和他不能忍受的有求于人,回家后总是疲倦的样子,而她能做的只有说些琐碎的事,或,只是抱着他的后背。
安慰的话语,她觉得说出来会更尴尬,也不是他要的。
这种氛围,令慧慧觉得心头很闷。也有些害怕回家了。
对于不愉快的事情,单慧慧自有她自己的精神胜利法应付。已经发生的,绝不逃避,再难过,一次次想,也就麻木了,坦然了。现在和将来的烦扰,她用诱人的梦想安慰自己,好好工作,赚钱,赚钱,就可以开姐妹们的咖啡馆,过着悠哉生活,享用世间美味。
这套精神胜利法概括起来就是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