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防护事务时,她条理清晰、慷慨激昂地在众人面前宣布了布防安排。众人因为府上有喜事兴致高昂地接下了任务,唯有淮占郴平静地应了声“是”,情绪丝毫没有波澜。
尽管他的神色认真,看着让人很是放心,但李秀宁却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并非先前的淮占郴。
待众人撤下后,她忍不住叫住淮占郴,希望能同他聊一聊,帮他打开心结。
“占郴,你最近可还好?”没有寒暄,李秀宁开门见山。
“我很好,劳小姐费心了。”淮占郴的语气十分诚挚,态度也很谦逊,只是那平静如水的模样,实在让李秀宁担忧。
她轻叹了一口气,抿着唇思量了片刻,才缓缓启声道:“我知道,凝如的事情让你很难过,但是,人总要向前看。就像在战场上,身边的人都倒下了,但活着的人还是要向前冲的,对么?”
淮占郴明白李秀宁的意思,但对他来说,凝如是他生命里无以比拟的支柱,失去了对她的想念,淮占郴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依靠什么活下去。
可是这些,淮占郴又怎么说给李秀宁听,他唯一能让她知道的,只有完成任务的决心和保证:“小姐放心,我不会耽误婚宴上的防务的。”
李秀宁试探性的接近,再一次失败了。
她轻笑一声,转而认真地嘱咐了一句:“好,我相信你。不过,还是那句话:不论看到谁,不论那个背影多像凝如,你都不能擅离职守。”
淮占郴也微微勾了勾唇角:“放心吧,小姐。”
李秀宁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这个言出必行的下属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淮占郴自然也觉得坚守岗位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真的等到婚宴来临的那天,淮占郴才知道:自己应下的是多么荒唐的要求,而那种如万只蚂蚁在心中抓挠的煎熬,更让他痛不欲生。
和宇文化及的寿宴不同,为了彰显李家一视同仁的作风,营造出普天同庆的气氛,李世民这场婚宴并未刻意安排男女分开的主、副席。所以,凝如破天荒地和自己家的哥哥黄霈佑坐到了一起。
作为京城里少有的“美男子”,黄霈佑走到哪里都会被姑娘们当作焦点。
加上入席时,他二人因了门口小厮的查验误了时辰,待他们小心翼翼地从会场后方走进来时,理所当然地成了女子们议论的焦点。
淮占郴站在一旁,谨慎地查看着周围的一切。
刚开始,一切正常。可就在黄霈佑及凝如的身影映入眼帘时,他的脑子竟像被人重重撞击了一般!
那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令他刻骨铭心。他突然发现,自己寻觅了许久的东西竟然早就在身边,而且近在咫尺,只是他从不知道而已。
在他看来,离家多年,不知道黄霈佑到京中做官倒是可以理解,但自己忘了找黄霈佑询问凝如的下落,却实在不可原谅!
可是,此刻的他,哪还有时间自责?
他的目光被身穿蓝衣的凝如紧紧牵引,便是李世民和长孙无垢一身盛装从他面前经过,他的眼神也并未从凝如身上移开半分。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那么瘦小,脸上的神色虽然少了轻狂的味道,但岁月沉淀在脸上的魅力依旧让他神魂颠倒。
她笑了,那个熟悉的、嘴角上扬的动作,让他的内心泛起汹涌的暖流。
她安静了,那个熟悉的、认真听讲的动作,让他的心跳狂乱不止。
他本能地想扑过去,想把这幻境般的梦牢牢抓住!唯有这样,他那颗从谷底升起的心才不会再次跌入黑暗,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境中的场面才不会破碎。
他迈开步子,情不自禁地向前。
可是,才挪出两步,李秀宁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占郴,你干什么?”
声音很轻,但命令的味道十分浓厚。
淮占郴回过神来,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怪异,只好强忍冲动,重新往后退了几步。
“看到谁也不要现在找,乱了场子可就麻烦了。”
显然,李秀宁知道淮占郴又看见了什么,只是,她并不知道,这一次淮占郴看到的不是背影,也不是幻景,而是真真切切、活生生的凝如!
是啊,不能轻举妄动,一旦眼前的一切被打乱了,他想要再找到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淮占郴一面告诫着自己,一面艰难地握着拳头,便是手掌上的青筋已经膨胀起来,他也不觉得疼。
他就这么看着凝如,看着她在自己眼中的一颦一笑,却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