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了很重的伤,浑身上下几乎体无完肤,而且发着高热,身上还有一阵阵臭烘烘的气味,可是看在穆夜来眼里,完全就是她记忆中那个沉默如山、情深似海、俊美无俦的英武男子。
穆夜来轻轻走过去,蹲在萧士及跟前,含泪拿出帕子,将他脸上的脏污擦拭干净。
雪白的帕子逐渐变得乌黑,萧士及瘦骨嶙峋的脸逐渐显露出来,还有一脸络腮胡子。
穆夜来伸手轻轻抚摸他腮边的胡子,低声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萧士及昏昏沉沉当中,觉得有人在跟他说话,可是他浑身上下都是伤,又在发着高热,眼皮重得抬都抬不起来。
他在自己亲卫的拼死相救下,从突厥人的埋伏中逃脱,可是一路被突厥人追赶,终于逃到这个镇上的时候,他就实在走不动了,半夜里是爬到这个低矮漆黑的土地庙来的。
他已经有四五天没有吃过东西了,饥饿,加上伤痛,折磨得他快不行了。
他知道自己快死了。这几天每天都能梦见霜儿,梦见她含笑的双眸,伸出来的双手……
是霜儿来接他了吗?
萧士及突然醒悟过来,在心里大急。他自己是要死的人了,怎么会看见霜儿来接他?那岂不是霜儿也是死了?
不行!不行!
萧士及努力想抬起胳膊,推开那个想要搀扶他的“霜儿”,想对她说:“你快回去!快回去!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可是几双手伸过来,执意架起了他的胳膊,将他带离了这个土地庙。
等萧士及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
他睁开眼睛,本以为自己应该到了黄泉地狱。
可是他看见的,是一顶干干净净的青纱帐幔。
帐边还挂着一个暗金色的香囊,木樨花的香味隐隐约约从那香囊里传出来,跟霜儿身上的味道很是相似。
萧士及心头一阵喜悦,难道他还没死?而霜儿真的来救他了?
萧士及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声。
几个月没有说话,他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萧大哥,你终于醒了?”一个甜甜的嗓音又惊又喜地响起来。
萧士及愣了一下。——这不是霜儿的声音。
他努力偏过头,看向帐子外面。
一个穿着宝蓝底绣金鹧鸪蜀锦长袖短襦,腰系素色荷叶边石榴裙的女子由远及近地向床边走了过来。
他眼前的视线,也从模糊到清晰。
站在床边,满脸喜色的, 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小娘子的面庞。
萧士及皱了皱眉头,吃力地问道:“请问……你是谁?这是哪里?”
这个女子正是穆夜来。
三个月前,她将萧士及从那个破旧的土地庙救出来,就离开乌水镇,来到离乌水镇一百多里远的永年县。
永年县是玄珉州下广平郡的一个大县,人烟繁盛,物产充足,如果要住店寻郎中,永年县比乌水镇强多了。
再说,穆夜来下意识不想留在乌水镇,似乎在担心有人会跟她抢一样。
虽然这个想法很无稽,但是她就是有这个直觉。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直觉确实很正确。他们一行人离开乌水镇不久,太子的人就来到乌水镇,可是任凭他们将乌水镇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疑似萧士及的人。此是后话不提。
穆夜来带着萧士及来到永年县,包了一处当地富商的宅院住下。
三个月来,她请了无数的郎中,终于将萧士及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治得差不多了,只是内腑的伤,还不是那么容易好,依然需要静养一段日子。
没想到她辛苦了这么久,萧士及居然出口就问“你是谁?”
难道他一点都不记得她?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啊!
明明萧士及以前还认识她的。她跟萧士及的娘亲龙香叶也很熟悉,就是这两年,她不得出门,才没有去过萧家。
两年而已,他怎么就把她给忘了?
穆夜来一脸幽怨地看着萧士及。
萧士及更是不耐烦。但是看对方的举止,似乎是救了自己,他也不好太给对方脸色看,只好又问了一声,“请问小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是不是你救了在下?”
穆夜来抿了抿唇,坐到萧士及床边,伸出手,想去触摸萧士及的面庞。
虽然很吃力,萧士及还是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躲开穆夜来的触摸